我为长生仙 第129章

作者:阎ZK

  剑身鼓荡,齐无惑手臂用力,将此剑直接提及至平行于地面,剑身横放于身前,剑光明朗,似常常被人抚摸,他如见那老兵每每夜间醉酒抚剑长啸的画面,剑身倒影少年的眸子,可齐无惑看去,恍惚间似乎还是那个九岁便是走过人间炼狱的孩童。

  沉默了一下,右手持剑,左手抬起。

  咬破指腹,以指尖血落笔于此剑身之上。

  【敕】!

  浑沌之前,太赤灵文。

  刹那之间,灵韵爆发,齐无惑的衣摆鼓荡,似乎是因这一个字的激发,耳畔听到了一声声的呼喊声音和悲鸣声音,少年道人双眸微阖,如见当年诸多变化,如见无数众生红尘,众多遗憾,众多执着——

  “阿弥陀佛,弟子今日破戒……”

  “师兄,大师兄,我的腿断了……你们走,你们走!”

  “救命啊,救救我们,大师,救救我们……”

  “降魔,降魔!”“仙道贵生,度人无量,剑宗弟子,拔剑!”

  “非杀生,无以渡生,阿弥陀佛,诸祖师,弟子今日要破杀劫了……”

  “以杀止杀,你必身坠无间炼狱,为佛所弃。”

  “如此,弟子弃佛”

  “仙道贵生,杀生护生,一念之间,此亦道法。”

  声音纷杂无比,让少年道人的动作都迟缓许多,虽然迟缓,但是却仍旧不停,最后那低昂的怒吼,濒死的不甘,纷杂的声音都散去了,唯独剩下了那几乎泣血般的怒吼:

  “杀贼,杀贼啊!!”

  “杀贼!!!”

  敕字至此,落下最后一笔。

  一股气机散开。

  但凡名剑,皆当通灵,非独杀戮之器,唯独那些荷载红尘众生之灵,过往遗憾之事,方可称器,否则,不过只是寻常之物罢了。

  少年道人双眸睁开,道:“杀贼……”

  掌中长剑猛然横扫竖劈,却尽数都是杀伐凌冽,如压抑许久的咆哮,最后他将此剑收回,双手拄着剑柄,剑刃抵着地面,如行一礼,道:

  “七年之前,多谢诸位。”

  “七年之后,合该交于我。”

  手腕一震,此剑长鸣如同龙吟,剑身如清泉流水,被少年道人收入于背后剑匣之中。

  此剑之上,仍旧有气机留存。

  以云篆写下名号。

  “剑名,杀贼!”

  这里的事情都结束之后。

  齐无惑推开门,离开,周围的邻居看着这少年道人将门关上了,看着他用一口生锈的铁链和锁将栅栏关上,好奇地询问道:“说起来,这几天可有劳小兄弟你了啊,不过,还不知道你和这老怪,我是说,和这老伯,是个什么关系?”

  “关系?”

  少年道人想了想,这样回答道:

  “我是【他们】的故人。”

  “哦,这样啊……故人,难怪,难怪。”

  “嗯?不对啊。”

  “他们?奇怪,这里不是只住着一个人吗?”

  那邻居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还想要询问。

  可少年道人却已远去,渐行渐远,再看不见身影了。

  一身道袍,木簪黑发,背后剑匣。

  这剑匣之中,而今有两柄剑。第一柄剑,为尘世府兵之剑,九岁之时捡拾而起,百锻铁打造而成,长三尺三寸,圆柄,曾经仗以之活命,不死于大灾劫之中;第二口剑,名杀贼,以云篆刻录其名,长四尺一寸,于此地应因果,接红尘,以成灵宝。

  “诸位的【执愿】,齐无惑……”

  “不……”

  少年道人左手垂落,右手抬起,手掌中指及无名指向内弯,大拇指压住中指及无名指指尖。

  以成道决。

  “贫道,太上玄微,接下了。”

第118章 何以称太上,何以斩人皇!

  齐无惑阔别数日才回到了炼阳观,小道士明心是很开心的,但是老道人看到了少年道人,却是感慨许久,当齐无惑又去洒扫的时候,老道士在屋子里面看道经,可仍旧是叹息不已,小道士明心很好奇,凑到师父的面前,道:“师父,你今天怎么总是叹气?”

  “你不是说,叹气会老得很快吗?”

  老道人手里面的道经卷起来,敲了下小道士额头,没好气道:

  “我都已经活了三百多岁,本来就已老得不成样子了,老一老,又何妨?”

  “小道士管球的多。”

  小道士撑着下巴:“我才十岁啊。”

  “过了年,就十一岁了。”

  “嘿嘿。”

  “等到了我三百岁的时候,师父也就六百岁了呢。”

  “你那时候的白胡子得要垂到多低多低的啊,那时候,就是白头发的明心推着白头发更多了的师父出去晒太阳,还可以再养个小道士,养着两只猫,嗯,也喂两只三黄鸡吧,就和齐师叔那样的,一只公的,一只母的,这样的话,每天就可以吃鸡子。”

  “还可以有小鸡孵出来。”

  “齐师叔那时候,也该满头白发了啊。”

  年少人的思维总是跳脱得很。

  老人只是笑着不说话,目光慈和,小道士明心摇了摇头,道:“不过,师父你叹什么气啊。”

  老道士看着那远处的少年道人,许久后,道: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往日他虽然在红尘中,但是却自有一股出尘气在;而今虽然出尘气仍在,却又多出一股红尘气,如此,他才是真正的【入世修行】了啊,从书卷道经的道行,到了红尘中的道行,是境界在提高,但是也是要开始面对诸多劫难的时候。”

  “见他这样的人入红尘人世间,总想到当年的我。”

  “又想到多少修道种子迷失在红尘里。”

  “所以叹息。”

  小道士听得懵懵懂懂的,而后问道:“我也会有那样一天吗?”

  “会的。”

  小道士又问道:“那我能和师父一样走回道观吗?”

  老道人的笑容温和,好一会儿,还是这样回答:“会的。”

  “那师叔呢?”

  “师父不知道啊……”

  ……

  回来之后的第二天,齐无惑背着剑匣外出,仍旧去完成当年澹台煊所做孽债的遗愿,今天的是最后一个遗憾了,是那位镖师的遗愿,说他原本想要和妻子一起退隐,寻找村落过闲散的时光,但是如今却是做不到了。

  那是一位很坚强的女子。

  自小和那位亡故的镖师一并在老师门下学武。

  是青梅竹马,也是同门之谊。

  年少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曾经一起闯荡江湖,打抱不平,曾留下名号。

  之后成婚,理所当然。

  面对着丈夫的离去,她仍旧很冷静理智。

  齐无惑离去之后,那院落里面才传出了压抑着的哭泣声,极悲伤,这样的悲伤是可以被感同身受的,如同针扎一样地刺痛。

  少年道人在门外站了许久。

  袖袍扫过,那最后一行文字浮现出来,而后以敕字解开束缚,让那位镖师的意念留存在这里,陪伴着自己的妻子,至此,当年在鹤连山下镇子里面的允诺都已经完成,今日天光尚早,齐无惑一时间没有什么可以做,就漫无目的地去走。

  人人都有苦楚,世人不曾无情。

  齐无惑在村落下,第一次踏入修行,见到被澹台煊所害的那许多人的时候,以笔墨为他们记录下遗愿,那时候的少年在心中感觉到,原来人之一生的遗憾,落在纸上也不过是笔墨几点;后来在水云乡完成了那少女遗憾的时候,感觉到那诸多的遗憾和不舍。

  又觉得,这绝非是笔墨几点,终究是一人的一生。

  是人世间诸多爱恨情仇,是遗憾和痛惜。

  后来知道佛的法门。

  于是知道,这也佛门说的五蕴八苦,生老病死,终究求不得。

  一个人的名字,或者两个字,或者三个,偶尔复姓的,是四个字。

  一个人的遗憾悲愿写在白纸上,是几行,大概十几个字。

  偌大锦州,不过数月,死者超过三百余万,单单只是把他们的名字都写一遍的话,大约要千万字,而如果一个人都留下两行文字的遗憾的话,那么这些文字垒起来又会有多少?古代的人没有白纸用,那时候他们剥下青竹晾晒干,而后刻录文字,一节竹能刻画的文字不多。

  只是这些名字,就已经足够倾尽天下的青竹都难以记录完整了。

  尽荆、越之竹,犹不能书。

  是所谓【罄竹难书】

  齐无惑明白了这四个字之中所蕴含的分量。

  作为修道的人,似乎该放下,但是他却又不肯放下。

  齐无惑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一座中州府城最大的桥梁旁边,看到了那一棵敖流老先生种下的树,树旁的棋盘还在,只是今日敖流老先生不在,而他虽然不在,这里也放着棋具,只是棋子重换了寻常能见到的,而不是老先生自己的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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