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风华 第908章

作者:沙漠

“没忘记更好。”贺骨汗道:“今日所有的头领都在这里,我有一件事情想询问阿母。”

“何事?”

“父汗是被谁害死的?”贺骨汗冷视挛鞮可敦。

挛鞮可敦花容立时凝霜,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这场灾祸,是因为什么发生?”贺骨汗道:“你是可敦,高贵无比,如果没有触怒天神,天神为什么要惩罚你?你做了什么让天神震怒的事情?”

挛鞮可敦淡淡道:“部族之中有流言,说我害死了先汗,触怒了天神。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煽动,又怎会有这样的流言?我问你,是谁在背后煽动?”

“唐国有句话,叫做公道自在人心。”贺骨汗道:“这不需要人煽动,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挛鞮可敦虽然身体虚弱,却还是竭力让自己站的笔直,仰起脖子,冷笑道:“所以今日祭祀,你不是真的想要祭祀天神,是要对我兴师问罪?”扫过贺骨汗身后众头领,淡淡道:“你还没有这个胆量,更没有这个智谋,背后是谁为你出谋划策?”

这句话对贺骨汗的刺激更是不小,怒道:“你……你从来就没看得起我,你……你一直将我当成傀儡!”

贺骨汗言辞如此直白,不少人都是皱起眉头,更有人幸灾乐祸。

“贺娄泰……!”挛鞮可敦目光扫动,在人群中却没有见到贺娄泰,蹙眉道:“贺娄泰在哪里?”

贺娄泰是贺骨部第一猛将,贺娄氏族也一直是贺骨部的大部族,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贺娄泰一直都是可敦的忠实拥戴者。

虽然在场众人都是将自己裹得严实,却显出面庞。

挛鞮可敦可以看到每一个人的面孔,更何况她对贺娄泰熟悉无比,只扫一眼,便知道贺娄泰是否在其中。

贺娄泰是贺娄氏族的族长,按理来说,今日祭祀,那肯定是要到场。

挛鞮可敦此刻见到贺娄泰并无出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如果要对付自己,肯定是先将贺娄泰制服。

贺骨汗看向众人,抬手指向一人道:“土门牙,你说,父汗是否是被人害死?”

那人身体一震,勉强笑道:“大汗,先汗……先汗归天,那……嘿嘿,都说是重病,不过……其实也说不好……!”

“啰里啰嗦。”贺骨汗恼道:“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土门牙,原来你也在其中。”挛鞮可敦显然是极为恼怒,酥胸起伏,但她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会让你对我做出如此事情?”

“可敦,那个……我没有背叛您,只是……!”土门牙吞吞吐吐,一时间不敢与挛鞮可敦的目光对视。

却见人群中上前一人,大声道:“可敦,他们不敢说,我来说。先汗归天之后,你一直把持权力,贺骨部大小事情都是你说了算。我们以为你是女中英雄,所以一直都是听从你派遣。可是你掌权五年,死了那么多人,罗支山始终没有被收回来,你如何对得起贺骨诸部?还有,大汗是贺骨部的汗王,你却一直不让大汗处理事务,将大汗视为傀儡,你是不是想一直将大权握在手中?”

“罕井赫,说得好。”贺骨汗差点欢呼起来,兴奋异常。

那罕井赫显然也是个粗野汉子,听得贺骨汗喝彩,更是来劲,指着可敦道:“先汗身体强壮,是我贺骨的大英雄,怎会突然患病归天?可敦,你日夜侍奉在大汗身边,大汗归天的时候,也是你在他旁边,他到底是如何归天,我们都很怀疑。如果你没有作恶,为什么天神会惩罚你?”

此言一出,人群中竟然有五六人纷纷附和。

“所以你们都觉得是我害死了先汗?”可敦笑道:“既然如此,为何当年不说出来,要等到今天?是否觉得我感染了疾病,即将死去,这才发难?”看向贺骨汗,问道:“你可知道这些人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贺骨汗道:“他们当然是为了先汗被害的真相。”

“先汗归天多年,他们从没有站出来指责过我。”可敦叹道:“我很快就会死去,等我死去之后,部族的大权自然就由你来执掌。你本来可以顺利接过大权,只需要再等上最多半个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掀起风波?”

贺骨汗道:“我必须要在你死去之前,查清楚先汗被害的真相。”

“你错了。”可敦身后那人叹道:“贺骨汗,你只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五年前,你不到十岁,如果将权柄交到你手里,你觉得自己可以坐稳汗位?可敦用心良苦,帮你保住汗位,而且还带着部族挺过最艰难的时候,却想不到你恩将仇报。这些年可敦当权,部族的人都对可敦唯命是从,你觉得这些人真的将你放在眼里?”

说话的人,自然是秦逍。

只是他遮掩了面庞,只显出眼睛,可敦将他烙印在心,能够一眼认出,而包括贺骨汗在内的其他人自然认不出来,甚至连秦逍的声音也听不出来,根本想不到秦逍会来到贺骨。

“你扯下头罩,我要看清你是谁。”贺骨汗怒不可遏。

秦逍淡淡一笑,道:“这些人对你没有恩义,如果可敦归天,你坐上汗位,他们担心当初对你的轻慢会引起你的报复。所以他们在背后煽动,看似是要拥戴你登上汗位,但实际上是想向你献殷勤,等你登上汗位之后,获取更大的利益。只是你的汗位既定,他们即使不拥护,你很快也会坐上汗位。”叹了口气,道:“这样愚蠢的徒弟,实在让我很失望!”

第1576章 叛军

秦逍一针见血,众人都是变色。

贺骨汗却是注意到“徒弟”二字,先是一怔,但是想到在这草原之上,能够称呼自己为徒弟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贺骨部向日户,那个在嘎凉河如同杀神一般存在人。

“你……你是向日户?”贺骨汗再品味秦逍的声音,终于想起了那个恐怖的男人。

秦逍扯开遮掩面庞的灰步,众人这才看清楚了秦逍真容。

挛鞮可敦也是回头,虽然她方才就已经知道是秦逍,但此刻再看到那熟悉的面庞,却也是激动不已。

“是向日户!”

“向日户怎么来了?”

“真的是向日户!”

当初图荪契利汗大军压境,贺骨诸部同仇敌忾,与图荪大军对峙与嘎凉河。

那场碎骨者与屠狼士的惨烈厮杀,所有人都是记忆犹新。

人们当然记得那个率领碎骨者取得最后胜利的大英雄。

至今向恭的威名依然在贺骨诸部传颂。

人们并不知道秦逍的真实身份,却都知道他是唐人,而且是这位向日户一手促成了贺骨与真羽两部的和谐,让贺骨商贾能够顺利前往黑山贸易场进行贸易。

虽然黑山贸易场开设不到一年,但双方贸易往来频繁,贺骨部却也是受益极大。

草原人知道好歹,晓得那位向日户曾经为了贺骨舍命拼杀,晓得是他让贺骨有了商贸之道,在贺骨诸部,那位向日户已经成了一个传奇。

向日户早已经回归大唐,许多人知道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那位大英雄。

谁能想到,向日户竟然天神下凡般突然出现的先灵台。

外族人当然不能进入贺骨祭祀圣地。

但向日户除外。

许多人都显出惊喜之色,甚至已经有人躬着身子,横臂胸前,向秦逍行礼。

秦逍也是横臂还礼。

贺骨汗看到秦逍出现,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大汗今日对可敦兴师问罪,可曾想过这些年可敦为了贺骨呕心沥血?”秦逍叹道:“你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首先就要做到恩怨分明。可敦对你的养育和护爱之恩,你视之不见,今日却要在这里给可敦扣上谋害先汗的罪名,岂不让人寒心?”

贺骨汗当然知道秦逍的厉害,见他目视自己,那一双眼睛就如同犀利的刀锋,心中生畏,不自禁后退。

“契利大军压境的时候,没有可顿亲自前往与真羽结盟,你们会是怎样的结果?”秦逍扫视众头领,冷冷道:“吃完饭就砸锅,这就是你们对待可敦的方式?”

可敦看着秦逍,虽然秦逍并不比她高,但是这一刻在可顿心里,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却是如天神般高大,有他在身边,可敦只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必担心。

贺骨汗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对秦逍的畏惧,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身为贺骨大汗,竟然会害怕秦逍,这当然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尽力掩饰自己的惊慌,挺起胸膛,上前一步,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勇气,道:“如果不是她害死父汗,为……为什么天神会惩罚她?”

“天神是睿智的。”秦逍道:“但你们是愚蠢的。你说这是天神在惩处可敦,简直是一派胡言。先汗五年前就归天,如果是可敦所害,为何要等五年后再降下惩罚?这是一场瘟疫,你们不想办法应付瘟疫,竟然在这里伤害可敦,简直是愚蠢透顶。你们说这是天神降罪,那么真羽部也有无数人遭受同样的折磨,真羽部难道也是因为可敦而受到牵累?”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可辩驳。

秦逍叹道:“大汗,如果换做我是你,现在就应该向可敦道歉。你们是母子,可敦也是草原上的女英豪,不会和你计较。”扫视众人,道:“我虽然是唐人,却是贺骨部向日户。现在教授大汗知错能改,你们觉得是否有错?”

在场众人都是低头,不敢与秦逍眼睛对视。

秦逍本就勇武过人,而且正气凛然,谁也不敢这时候出面顶撞。

“大汗意下如何?”秦逍瞥了贺骨汗一眼。

贺骨汗实在想不到,事先精心设计,本是想着今日在这先灵台真正获取大权,而且形势似乎也很好,谁能想到秦逍一出现,风向立转,之前保证拥戴自己的那些人,此时却都是低头不言,根本没有站出来拥护自己的意思。

可是要他当众向可敦道歉,自己的声威只会更加不堪。

他正在犹豫,却见秦逍猛然抬头,向东南方向望过去。

众人见状,也都忍不住循着秦逍目光望去。

远方覆盖着大地的积雪纷飞,已经有人隐约听到了马蹄之声,那蹄声很快就如雷鸣般,振动大地。

所有人都大感诧异,这里是祭祀圣地,连兵器都不能带过来,更不能有人前来打扰,却为何突然出现大量骑兵?

“是谁的兵马?”贺骨汗也是吃惊。

有人已经跑到先灵台边缘,远远望去。

“右边也有人马。”有人惊呼道。

秦逍自然也已经看到,不但从东南方向出现大队骑兵,而且西边也有一支队伍正向先灵台冲过来。

所有人都是心中生寒。

这样反常的事情,自然是有大事发生。

“是不是图荪人?”有人惊慌道。

祭祀圣地位于铁山脚下,离铁宫那边有好几十里地,因为祭祀之时不可有刀兵,所以可敦虽然亲自祭祀,但却只有十几名碎骨者护卫,而且在十里之外就没能进来。

碎骨者无法在短时间内抵达,先灵台这些人也都是赤手空拳,如果真的是图荪人故技重施,又派了兵马突袭而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众人看到左右两边的队伍劲马飞奔,就像钳子一般向先灵台夹击过来。

这时候要逃往铁山避难,自然是不可能。

先灵台虽然在铁山脚下,但要上山也还有五六里地,跑不到铁山,骑兵就会杀到。

这先灵台虽然不低,但四周无险可守,一马平川,本来还在下面的人见到骑兵冲杀过来,也都是惊恐,纷纷爬上来,先灵台上面一时间聚集了二百多号人,好在这里颇为空旷,也不算太过拥挤。

可敦也是花容变色。

这里聚集了贺骨部众多族长头领,如果敌军真是图荪人,几乎可以将贺骨部的头领们一锅端。

“不是图荪人!”终于有人叫道:“是贺娄吐屯的旗帜。”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但很快又想到,贺娄吐屯事先没有过来参加祭祀,这时候却带兵过来,意欲何为?

难道是得知了有人要对可敦发难,所以领兵来救?

“贺娄泰?”贺骨汗却已经跑过去,望向冲过来的队伍,疑惑道:“他带兵来做什么?他不是守在铁宫那边吗?”

可敦听得明白,娇躯一震,似乎意识到什么,厉声道:“大汗,是谁在背后鼓动你要在祭祀仪式上发难?是不是贺娄泰?”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是赫然变色。

众所周知,贺娄泰是可敦的忠实拥护者,这些年对可敦唯命是从,怎会鼓动贺骨汗对可敦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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