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7章

作者:贼眉鼠眼

工匠说完后神情忐忑地站在一旁,李勣眼睛半阖,不知在思索什么。

以前李钦载的种种顽劣不堪的表现,如今李钦载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创出一种新式利器如同信手拈来般随意。

李勣陷入了深思,他在思索自己这个令人不可思议的孙儿。

太令人震惊了,一个整日闯祸的纨绔膏粱,一夜之间造出一种完全超越当今的国之利器。

是偶有所得,还是情急而发,或是平日韬光养晦,危急之时才逼他不得不稍露锋芒?

良久,李勣忽然大笑:“误打误撞也好,厚积薄发也好,这孽障倒是躲了一场劫难,哈哈!”

旁边的刘阿四神情也激动起来,他听懂了李勣话里的意思。

转眼一瞥,李勣问道:“钦载此时应已离京多时,往金州方向赶路了吧?”

刘阿四垂头道:“是,按脚程来算,应已离开长安一个多时辰了。”

李勣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道:“闯了如此大的祸,也该遭点罪。不急,让他再多走走,老夫进宫一趟。”

……

太极宫门外,宫禁森严,甲士如雨。

一队队铁甲将士在宫门外执戈巡弋,宫楼上旌旗招展,宫门紧闭,龙首昂天,像一只正在休憩的猛兽,令人望而生畏。

李勣的国公仪仗来到宫门二十丈外停下,李勣下马,接过部曲递来的那张强弓,垂头打量强弓片刻,嘴角微微一笑。

然后李勣整了整衣冠,露出肃然端庄的仪态,双手捧着强弓,跪在宫门外,沉声道:“老臣李勣,恳乞面圣,为国献利器!”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门外,犹如洪钟大吕,久久不息。

一炷香时辰后,紧闭的宫门开了一线,一名宦官缓缓走出,昂然道:“奉旨,天子召见英国公。”

李勣起身,仍保持着垂头恭敬的姿势,首先将手中的强弓双手递给宦官,由宦官交给宫中禁卫将领护送至天子明堂。

跟随宦官慢悠悠地走进宫门,他的步姿端庄,迈出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

位至国公,军方第一将领,官爵已是人臣之巅。

然而在这偌大巍峨的宫阙前,李勣仍维持着如履薄冰的姿态,丝毫没有军队将士面前杀伐果断令出如山的猛将虎威。

一个时辰后,李勣空手走出了太极宫,脸上仍然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无波。

刚才在太极宫里,李勣双手奉上了李钦载独创的强弓。

天子李治正与武后在承庆殿欣赏百戏歌舞,李勣入殿后,两位天家夫妻档为表尊重,特意下令停了歌舞,帝后二人整肃衣冠,以礼相见。

李勣入殿后献上强弓,并为二人详细讲解,特意强调此物射程倍于如今军中弓箭。

李治虽非马上天子,可也自小在李世民身边长大,与贞观时的诸多名将熟稔,对军事自然不陌生。

他很清楚大唐多了一件射程翻倍的远程兵器,对以后大唐征伐四方蛮夷的战事是何等重要。

李勣讲解过后,李治不由龙颜大悦,兴致勃勃下旨殿外试射。

两百步外,禁卫将领手执强弓不偏不倚射中了靶心,李治震惊之余,不由仰天大笑。

兴奋过后,李治兴冲冲问起新式强弓为何人所创。

李勣这才不慌不忙说出是自己的孙子李钦载独创,并请军器监工匠打造而成。

李治听到李钦载的名字,表情顿时变得古怪,飞快与旁边的武后对视一眼。

李勣未等李治发话,反而突然跪地恳乞。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勣并非为孙子李钦载将功折罪,反而请求天子不改成命。

李钦载造出强弓确实是功,但他偷卖了太宗先帝御赐之物亦是大罪。

功可赏,罪不可饶。罪民李钦载仍须流徙岭南,不可释回,否则难掩朝堂议论,亦令天家皇威受损,令李家功勋之族蒙羞。

听到李勣严正的请求,帝后二人有些意外。

原以为李勣是来给孙子求情,没想到居然给了孙子一记背刺……

李治目光闪动,也不当面答复李勣,却跟这位三朝功勋名将扯起了家常闲话。

一通闲聊后,李治收下了那张新式强弓,帝后二人客客气气将李勣送出了宫。

宫门缓缓关闭,李勣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

三十多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李治低头出神地盯着手里的强弓,不知在想什么。

身旁的武后与李治夫妻多年,又比李治大四岁,妥妥的御姐。

如今的李治正当壮年,夫妻联手刚刚除掉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重振了李氏皇权,天下臣民愈渐归心。

而此时的武后,还没有生出翻天的心思,夫妻二人无论生活还是事业,都是齁甜齁甜的蜜月期。

见李治垂头沉思,武后眼睛眨了眨,轻声道:“陛下,英国公所献之物非凡,若装备大唐军中,必增战事胜算,明明可以借此物为他的孙儿抵罪,英国公为何……”

李治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低声道:“老狐狸心窍多得很,有些话只能由朕来说,他若说出口,可就不占理了。”

武后当然也是个成了精的女人,早就明白了李勣的意思,但还是掩嘴笑道:“陛下聪慧至极,若非陛下点破,妾还以为他真打算大义灭亲呢。”

李治被捧得很舒坦,目光仍盯着手里的强弓。

武后也看着他手里的强弓,迟疑片刻,道:“陛下,此物……莫非真是英国公之孙所创?妾听说,英国公那位五孙儿的名声可……”

李治淡淡地道:“不管是真是假,英国公的意思朕已明白了。”

武后轻笑道:“陛下欲释归此子?”

李治笑道:“敢将先帝御赐之物典卖,此子倒也是个非凡人物,朕虽比不得先帝文治武功,但胸襟之宽博自问还是不输先帝的,左右只是个物件儿,丢也就丢了吧。”

武后也笑道:“陛下既已决定,妾愿代陛下拟旨,释归李钦载。”

一个时辰后,一骑快马从太极宫飞驰而出,直追李钦载离京的方向而去。

第九章 免罪释归

长安至金州的大道上,李钦载累得快断气了。

走路,无论是漫步还是快走,前世都是被世人推崇的锻炼方式,但李钦载却觉得这种方式简直比凌迟还痛苦。

离开长安城才半天,两名官差押送他才走了十几里,李钦载就觉得双腿已不属于自己了。

又酸又麻,脚上也许还磨出了水泡,走几步就钻心的痛。

回首来路,三人根本没走多远,连长安城的轮廓都清晰在目。而李钦载却像一条离了水的死鱼,翻着白眼浑身都痛。

走一两百步便往地上一倒,要求休息,这一休息至少半个时辰,在两位官差千请万求之下,才懒洋洋起身,闲庭信步般再走几百步……

“买三匹马,咱们一路骑到岭南不行吗?买马的钱我请了,到了岭南我还可以请你们吃荔枝,睡母猴子。”李钦载如豪客般大方。

官差脸色难看,大约是睡母猴子这个领域实在太过猎奇,心理难以接受。

“五少郎恕罪,这个……真不行。”

另一名官差也陪笑:“五少郎您大量,莫为难小人,‘流徙’之罪,按律是必须步行的,若被沿途官差揭举,五少郎少不得又被朝官参劾,咱们二人也会被问罪的。”

李钦载叹了口气,此刻的他总算明白西游记里那个唐僧的感受了。

明明骑在猴子的脖子上一个筋斗云便能搞定的事,唐僧居然踏踏实实骑着白龙马走了十万八千里,简直是古往今来第一老实和尚。

现在李钦载明白了,不是唐僧不想,而是怕被天上的菩萨发现作弊,顺手一记九天神雷轰下来,十世金蝉子瞬间变成十世死蝉子,取经的事只能留到十一世了。

所以说,人生如游戏,可以无限复活,但最好别带外挂。

“真靠双脚走过去的话,可能没出关中我便已死在路上,二位只能带着我的遗体去岭南找风水宝地埋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想请亲朋好友吃席都没机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不让我买马。”李钦载不死心地劝道。

官差脸色难看,但仍然坚定拒绝。

李钦载叹了口气,通过不停的劝说和试探,他明白了两位官差的底线。

看来买马真的不行,在他们眼里,马就是他们的小姨子,自己不能骑,外人更不能骑。

非常的尽忠职守,对权贵子弟不失恭敬,但仍能坚守原则。

搞得李钦载也不得不假装自己是个道德高尚的人,都不好意思拿银饼贿赂他们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时分。

李钦载有些不淡定了。

他根本没打算真的走到岭南,离开长安后一路磨磨蹭蹭,只是为了等一个消息,以及一个貌似可能放了自己鸽子的该死的工匠。

天色越来越晚,李钦载也越来越不安。

若今日长安城还没有好消息传来,难道今晚要在这荒郊野外露宿?

夏天的野外蚊子很多的,这个年代野生动物应该也不少,一身灰土汗渍的又没地方洗澡……

无论环境多么艰苦,李钦载的生活质量不能低,家徒四壁的斗室里,也要摆上一朵鲜花,那是不辜负人生的一种态度。

“天快黑了,今日怕是走不成了,我决定,就地扎营。”李钦载宣布了决定,语气不容置疑。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苦着脸应了。

照这脚程走下去,走到岭南怕是大半生过去了,临终之时儿孙问自己这辈子干了什么,自己怎么回答?

我就送了个犯人去岭南,一辈子就过去了,嗷~~

李钦载就地盘腿而坐,很自然地开始指派任务。

“你,去附近打猎,弄点野味来。你,去拾柴生火搭篷,烧点热水来,我先泡个脚。”

两名官差叹着气,不敢反抗,老老实实按李钦载的吩咐行动起来。

刚动起来,三人却同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名官差莫名对视,李钦载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出现在三人的视线内。

马上一名披挂铁甲,禁军打扮的骑士风驰电掣而来,飞驰中见到前方李钦载三人,再打量了一下他们的服色,骑士大喜,立即勒马。

“前面可是英国公贵孙李钦载当面?”骑士大声问道。

李钦载笑了,站起身掸了掸衣衫:“正是。”

骑士大声道:“奉旨,李钦载免其罪,可令释归回京!”

李钦载表情平静,似乎对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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