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696章

作者:贼眉鼠眼

离开唐军大营数里后,李勣便觉不对劲,在他的厉声逼问下,部曲队正刘兴不得不说了实话。

一支两万人的敌军突袭大营,李钦载送走了李勣,领五千兵马抗击敌军。

李勣既愤怒又心疼,当即便令刘兴掉头回营。

他是一军主帅,在敌军突袭时,绝对不容许自己逃跑,更不容许自己的亲孙儿为了掩护他而独自抗击敌军。

无论是长辈的立场,还是军人的立场,对李勣来说,逃跑都是莫大的耻辱。

可是刘兴却拒绝了李勣的命令。

他只记住了李钦载的话,无论李勣说什么,都不能回营,一定要保护李勣与主力军会合,大敌当前,祖孙俩不能同时栽了,终归要活一个下来。

如同临终遗言般的交代,刘兴含泪死死记住了。

这本就是别无选择的一场离别,李钦载的决定是最清醒最理智的。

可李勣却无法认同,见刘兴不肯从命,李勣左右挣扎,气得差点晕厥。

刘兴咬牙扛住了李勣的叫骂和愤怒,生平第一次,他抗命了。

一直到离开大营数十里后,李勣终于放弃了。

他知道,此时的李钦载已与敌军遭遇,就算他赶回去,也无济于事,一切都来不及了。

但李勣没有放弃营救李钦载,孙儿为了保他性命,正坚守在前方誓死不退,与敌军浴血厮杀,作为祖父,他能做点什么?

一个个部曲被李勣派了出去,每人带两匹马向契苾何力的主力军飞奔报信,马跑废了,人跑废了都不要紧,必须用最快的时间调来援军,将李钦载救出来。

仰望苍穹,天色已亮。

李勣躺在软兜上,路边的景色飞速后退。

心情非常焦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大唐名将,此时却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担忧。

他在恨自己的老迈,恨李钦载轻率的决定。

选择错了,应该牺牲的是他李勣才是。

暮年将死之身何惜,李钦载才是李家的未来啊,他若有三长两短,李勣怎有颜面苟活?

这个蠢材!

多年未曾流泪的李勣,终究还是流下两行老泪。

穹顶之上,雏鹰终于长大,张开的双翼下,护着的是垂迈的老鹰。

雏既壮,乃衔食而反哺。

……

唐军大营五里外。

仅剩两千余的唐军精疲力尽,经历了惨烈的交战,却仍未后退一步。

情势当然不乐观,每位将士都清楚,今日必是死战。

要么敌军被全歼或仓惶后撤,要么所有唐军将士杀身成仁,壮烈战死。

没有别的选择。

事到如今,李钦载反倒不焦虑了。

既已心存死志,还担心活着的事干嘛?

到了该死的时候,鸟朝天仰面一躺就完事了。

这辈子高官显爵,锦衣玉食,还合理合法娶了好几个婆娘,有啥可遗憾的?

李钦载很洒脱,明知身陷绝境,却一点也不悲伤。

他甚至还跟将士们有说有笑。

搜集将士们的火药,做成最后一个炸药包,将它绑在自己的腰上,李钦载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冯肃静静地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

李钦载头也没抬,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地道:“别跟我说护送我先逃,丢不起那人。”

冯肃忍不住道:“五少郎千金之躯,何必……”

话没说完,李钦载抬头瞥了他一眼,打断道:“要将士们拼命的时候口口声声‘袍泽兄弟’,主帅要逃了,又说什么‘千金之躯’,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坚守的命令是我下的,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命令也是我下的,我下完了命令,见势不妙先跑了,留下将士们傻乎乎上去拼命,你觉得我以后还能抬头见人吗?”

绑好了腰间的炸药,李钦载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不会掉下来,于是满意地点点头。

冯肃叹道:“可五少郎也不必将这要命的玩意儿绑在腰上,它若真炸了,您可就……尸骨无存了。”

李钦载笑道:“要的就是尸骨无存,不然就算战死,也不知道敌人会如何糟践我的尸首,若拿我的尸首去威胁我爷爷,没准我爷爷真会妥协,反正要死了,何必再让长辈为难。”

冯肃黯然垂头,李钦载此刻的笑容,与战场上的气氛格格不入。

怎样的决绝,才能在此刻笑得出来?

这位平日里没个正经,性情简直是李家异类的五少郎,原来竟是如此洒脱的真汉子。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

战场已打扫完毕,战死的将士尸首也被袍泽们收集归拢,安置在远处的平地上。

四周的气氛很凝重,人群中不时发出嚎啕声,刚出声就被将领一巴掌扇闭嘴了。

“哭啥!是怕死还是不甘心?”刘仁愿扬着刀鞘在人群中来回走动,一脸酷烈地骂骂咧咧。

“看看李帅,看见了吗?多金贵的人,也和咱们袍泽兄弟一样一步未退,就算是死,李帅都会陪着咱们,有啥好哭的!”

所有人支起脖子朝帅旗望去。

帅旗下,李钦载刚绑好腰间的炸药包,抬头朝将士们笑了笑。

“不说什么誓死报国的空话,我其实也想逃,但不敢逃,”李钦载笑得满嘴咧开白牙:“我没那么勇敢,就是拿的俸禄比你们高,吃得比你们好,比你们享受的东西多……”

“你们看,我的日子样样都比你们强,结果你们去拼命,我却掉头跑了,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哈哈。”

几句话一说,沉浸在哀伤里的人群顿时发出了笑声,凝重的气氛渐渐变得欢快起来。

李钦载却渐渐敛起了笑容,环视周围的将士们,黯然叹息道:“说实话,今日这场死战,活下来的兄弟们真的不会太多,包括我在内,已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不能退,退不得。”

“我们让出了这条南下必经之道,咱们王师主力可就腹背受敌了,朝廷筹备多年的东征之战,无数百姓税赋供养的国战,若因为咱们的逃跑而功亏一篑,我们如何对江东父老交代。”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十万火急

恐惧与胆怯是人类的正常情绪,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李钦载当然也怕死,从穿越至今,他向来都是自觉远离危险,不立危墙之下。

没事跟人玩命的那是疯子,不是正常人。

可是,当大义临头,避无可避时,李钦载还是不得不选择玩命。

保命固然无可厚非,但保命与要脸之间,李钦载还是决定选择要脸。

这个“脸”,不仅是自己的,也是妻儿老小,子孙后代的脸。

人生如果有了污点,它将会跟随自己一辈子,甚至世世代代。

将来子孙长大了,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戳脊梁骨,“就是他,他爹曾经在高句丽的战场上带着将士逃跑了,害得大唐东征失败。”

想想子孙们的感受,他们抬得起头吗?

这个脸面,李钦载必须要,有些东西,真的比生死更重要。

李钦载一番说笑之后,将士们低迷的士气重新提振起来。

大家暂时抛却了对死亡的恐惧,对战死袍泽的哀伤,人群里终于有了轻松的笑骂声。

李钦载说完后,便叫来了刘仁愿。

刘仁愿朝他笑了笑,道:“李帅不愧是将门之后,几句话便让将士们提起了军心,解气得很,哈哈。”

李钦载苦笑道:“赶鸭子上架,该出来说话的时候总是要说的,刘将军,敌军估摸一两个时辰后还会发起进攻,这条道他们铁了心要打通,咱们必须提前布置。”

刘仁愿满脸苦涩地道:“将士们所携的火药不多了,伤亡也惨重,只剩两千多人,末将估摸敌军下一次进攻后,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李钦载认真地道:“虽说我等已存死志,但也要在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能活一个算一个。”

“将士们都累了,但不能休息,让大家都动起来,以此地为圆心,四个方向的两百步内,每个方向都挖几条壕沟,再去山上采伐树木,临时造一些鹿角拒马,摆在壕沟前。”

“敌军的优势是骑兵,咱们要把他们的优势打掉,把地形变得复杂起来,想要一马平川冲锋,不怕崴马脚就试试。”

刘仁愿当即应了,转身大声吆喝将士们都起来,一边下令一边骂骂咧咧。

明白了李钦载的意图后,将士们也很清楚,这是为了保大家的命,于是将士们纷纷干起了活儿。

一片尘土飞扬中,李钦载领着部曲们在战场上到处巡视。

每一场战争都跟土工作业分不开的,挖沟垒石摆滚木,唐军将士都有过操练,将领一旦下了令,多艰难的工程都要按时按量完成。

巡视半晌,李钦载暗暗点头。

不愧是中华数千年历史里最骁勇善战的精兵,不仅作战勇猛,土工作业也很专业。

壕沟大约半丈宽,一尺深,原本可以挖得更深一些的,时间上来不及了,起到阻碍敌人骑兵冲锋的作用就够了。

两条壕沟之间相距两丈,中间再摆上鹿角拒马,就算敌军的每一匹战马都成精了,也绝计无法跳过一条又一条,除非奥运跨栏冠军附身。

巡视半天,李钦载总觉得后脑生风,不时被拂一下,像亲爹笑抚狗头,感觉很不爽。

扭头一看,郑三郎高举帅旗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帅旗迎风飘扬,旗帜的边角不时地拂过自己的头发。

“你又在干啥?”李钦载不满地问道。

郑三郎一脸无辜:“举旗啊,冯头儿说,李帅在哪儿,帅旗就在哪儿,哪里不对吗?”

李钦载叹了口气,道:“对,但对得不多……两军交战之时,帅旗当然重要,现在是休战之时,这面破旗子就不必跟着我了,想打人……”

郑三郎呵呵憨笑:“你打不过我,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举起来。”

李钦载:“……”

特么的有道理!但好气啊!叫部曲们围殴这货一顿,不知道能不能让他聪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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