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686章

作者:贼眉鼠眼

李钦载和薛讷都在大营,一个是存心摆烂的咸鱼,另一个是无所吊事混日子的弼马温,两人在大营里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李钦载身边的部曲早就认识薛讷,包括新来的郑三郎,来往之后也与薛讷熟识了。

可是,郑三郎怎么敢揍薛讷的?

“详细说说,他为何揍你,你若有理,我现在就帮你报仇。”李钦载严肃地道。

薛讷沉默片刻,小心地道:“我若无理呢?你还帮我报仇吗?”

李钦载瞥了他一眼,道:“你若无理,让郑三郎再抽你另外半张脸,给你一个完美对称的脸蛋。”

薛讷一怔,随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那没事了,景初兄饮酒否?愚弟这里还藏有两坛当地的米酒,难喝了一点,但聊胜于无。”

李钦载打量他一番,然后确认了。

显然,薛讷挨揍应该是理亏的,换句话说,就是活该。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长安少年

不知道薛讷究竟干了啥,可以肯定不是好事。

郑三郎这货虽然憨直,也不是没眼力的人,若不是逼急了,断不可能动手揍薛讷。

一边是自己的兄弟,一边是自己的袍泽部曲,李钦载能偏袒谁?

当然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薛讷也说没事了,那就没事了。

于是李钦载欣然与薛讷在营帐里饮酒。

李勣醒来后,伤势在渐渐恢复中,李勣没事,李钦载松了口气,这几日忙着照顾李勣,也该享受享受了。

薛讷在自己的床榻边寻摸了一番,然后两坛酒神奇地出现在矮桌上。

李钦载狐疑地看着造型怪异的酒坛,凑近小心地闻了闻味道。

这货该不会摸出俩夜壶吧?

以薛讷不靠谱的性子,不是不可能。

一股掺杂着酸味的酒气直冲鼻端,李钦载皱了皱眉。

薛讷苦笑道:“景初兄莫嫌弃,这酒是愚弟从附近乡民家寻摸来的,酒当然比不得咱们大唐的,勉为其难饮几口,只当是煞煞瘾头吧。”

李钦载叹了口气,酒当然不是好酒,但在这种环境下,薛讷能搞到酒已经算是本事不小了。

“喝吧,都在酒里了。”李钦载端起酒坛给自己斟满。

二人端盏互敬,各自浅啜一口,然后鼻子眼睛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兄弟俩挤眉弄眼像尿结石犯了,随即一脸凄苦。

“这特么分明是醋啊……”李钦载喃喃道。

“蛮夷之地,未服王化也就罢了,连酿酒的本事都如此稀松,活该被灭国!”薛讷恨恨地道。

每个国家酿酒的方法都不同,味道也不同。

但高句丽人能酿出如此难喝的酒,李钦载还是很佩服的,感觉这个国家的人连喝酒都有一种刻意的卧薪尝胆式自勉,很励志。

“要不咱别喝了,何必找虐呢?”李钦载道。

薛讷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勉为其难再喝点吧,弄点酒不容易,总不能喂狗吧。”

“狗做错了什么……不对,咱们做错了什么,要受此折磨?不喝酒会死吗?”李钦载看着面前的酒盏,愁容不展。

“愚弟心情甚不爽利,景初兄能与愚弟一醉方休否?”薛讷闷闷地道。

李钦载睁大了眼:“你咋了?”

薛讷不出声,端盏相敬。

李钦载犹豫了一下,在兄弟情和喝劣酒之间挣扎,最后慨然选择了滴酒不沾。

“我爹出征泊汋城之前揍了我一顿……”薛讷颓然道。

李钦载眨眼:“揍你的不是郑三郎吗?”

“我爹先揍我,后来郑三郎又揍了我……”薛讷愈发颓然。

李钦载不出声了,这货也算是命运多舛,他欠揍的秘密究竟是谁泄露出去了?

“你爹为何揍你?你不是刚立了大功吗?松山岗一战,你被记为首功,都报上朝廷了,你爹怎能虐殴功臣。”

薛讷叹道:“我爹说我立的功不过是投机取巧,来得不够光明正大,所以我爹先揍我一顿,以免我恃功而骄。”

李钦载目瞪口呆,薛家这教育方式真是……

薛讷又仰脖狠狠饮了一大口酒,酸得龇牙咧嘴,然后神情沮丧地道:“我好像一直得不到我爹的肯定,从小到大,他从未真心夸过我一句,哪怕是一句,都没有过。”

“在他眼里,我永远是不争气的,永远糊不上墙,将来我若继承家业爵位,薛家一定会败。”

薛讷苦笑:“其实我很想做出点什么给他看看,用事实告诉他,他的儿子没那么差劲。”

“可我就算做出了点什么,还是得不到他的肯定,一句‘投机取巧’,便将我彻底否定,有时候我都在想,要不干脆按他的说法活下去算了。”

“这辈子就这么不争气的活着,就把家业败了,就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等他临老了,再看看他料事如神的目光,‘看看,我说的果然没错吧’。”

狠狠抹了一把脸,薛讷的声音已有些发颤:“可我……终究还是不甘啊。”

李钦载默默地给自己斟满了酒,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俩一口饮尽,然后,五官扭曲地互相对视。

“也许,长辈的眼里,年轻人需要不停鞭策,不停地否定,才不会让晚辈们太狂妄,性情才能稳重下来,你爹约莫就是这种心理。”李钦载低声劝慰道。

薛讷眉目低垂,喃喃道:“所以,我这一生都要活在他的否定之中吗?我的人生算什么?”

李钦载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认真地道:“薛讷,你的人生,凭什么被别人定义?”

“我眼中的你,是那个纵马轻狂的长安少年,是潇洒不羁的将门之后,是能为朋友冲冠一怒倾付所有的侠义兄弟。”

“我眼中的你,不该是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像个被阉了的雌货。”

薛讷怒了:“我没被阉!”

李钦载一把勾住他的后脑勺,二人目光对视,李钦载认真地道:“薛讷,你记住,你这辈子是为自己而活,你如何做人做事,不需要别人来教,亲爹也不行!”

“你做得已经够好了,你可以选择做得更好,也可以躺在功劳簿上摆烂,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没资格告诉你该怎么做。”

“你最好恢复一下,再让我看到你这副鬼样子,下次揍你的人就是我了。”

起身掸了掸衣袍下摆,李钦载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讷仍呆呆地坐在营帐内,木然端起酒坛,酒坛里的酒倾泻而下,汩汩灌进嘴里。

薛讷用力扔了酒坛,擦了擦嘴边的酒渍,露出了凶恶的表情。

“三箭定天山又如何?我能做得比你更好!”

……

第二天,李钦载打着呵欠刚走出营帐,冯肃便匆匆来报。

薛讷又不见了。

巡弋的将士说,薛讷半夜就离营而去,不知何往,走的时候身边还带了几个人,除了后军监牧的几名手下外,还有一个高句丽人,就是那个归降的莫恩俊,曾经刀架在全村人脖子上,逼他反水的莫恩俊。

李钦载愣了片刻,随后笑了。

这货,想必又要去干一件大事,很期待。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乳虎食牛

前世有一句话,人类进步的本质,就是下一代不怎么听上一代的话。

下一代最珍贵的品质,在于轻狂傲物,故而敢于打破长辈定下的一切陈规。

当岁月教会他们成长,再过二三十年,青春不再,两鬓生白,他们再定下新的陈规,然后被下下一代继续打破。

人类的进步,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周而复始的立与破。

薛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大营,李钦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只知道,薛讷不喜欢被否定,他需要证明人生的价值。

想要证明自己,那就去打破固有的陈规。

挺好的,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乳虎尚稚,当有啸谷食牛之气。

相比薛讷的敢作敢为,李钦载反倒觉得自己像个迟暮的老人,凡事都要思前顾后,考虑后果和利弊。

活了两辈子的人,终究羁绊太深,放不开心怀。

走出营帐,李钦载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以及快把人烤化的烈阳,顿觉浑身不适。

热死人的鬼天气,李钦载刚走出来便想回去了,回头多制点冰块,在营帐每个角落都摆满,把它搞成一个古代版的冷冻柜,自己就待在里面不出来。

反正自己是咸鱼,咸鱼的归宿不就是冷冻柜吗?

刚迈出营帐几步后,咸鱼摆了摆尾巴,打算游回营帐,躺回冰块里蹉跎人生。

眼角余光一瞥,李钦载赫然发现郑三郎就蹲在营帐旁的阴凉处,天气太热,对郑三郎这种吃得多,代谢又快的魁梧汉子来说,更是一种煎熬。

此时的郑三郎正蔫头搭脑蹲着,嘴张得很大,舌头都吐了出来。

难道他的舌头会散热?

看到郑三郎,李钦载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招了招手。

“三郎,过来。”

郑三郎蹲在阴凉处,见李钦载叫他,他也舍不得挪步,只是昂着头大声道:“李帅,啥事儿?”

李钦载面色一僵。随即摇摇头。

算了,不跟这憨货计较,换了别人对领导这态度的话,李钦载一定会给他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但是这憨货……,放弃吧,教不会的。

憨货不来就我,我便去就憨货。

李钦载只好自己走过去,两人一同蹲在阴凉处。

“听说你昨日揍了薛讷?为啥?”李钦载问道。

郑三郎作为李钦载的部曲,自然也认得薛讷的,于是咧嘴道:“李帅,不是小人我犯上,这姓薛的……嗯,薛家郎君太不地道了。”

李钦载饶有兴致地道:“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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