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509章

作者:贼眉鼠眼

伸手指着文章上面的一句话,武后轻声道:“‘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这话倒是说得妙,陛下,李景初不声不响夸您呢。”

李治频频点头,面露得色道:“景初这话没错,谁说天下没有圣主?不过是怀才者自己没有明察局势,掌握时机罢了,说到底,这样的怀才者,有才但有限,用之于社稷,不一定能成就功业。”

武后深感认同,夫妻半生,虽然彼此间有些勾心斗角,但不得不说,毕竟是同床共枕之人,在基本的三观上,夫妻俩还是颇为投契的。

“陛下,臣妾听说,李景初这篇文章是为滕王而作,那么文中这些怀才不遇的感怀,也是因滕王而发,李景初莫非在为滕王造声势,想请陛下重用他?”武后目光闪动道。

李治沉默半晌,缓缓道:“去年的并州路政,朕见下面官员奏报,滕王叔的表现可圈可点,贵胄宗亲之尊,与官员工匠们同吃同住,王叔之策论如何,朕不知道,但看他的表现,似乎有可取之处。”

武后掩嘴一笑,道:“正好英国公荐举滕王叔辅佐李景初推广番薯之种植,陛下不妨再看看他的表现,若这次也没让陛下失望,以后还是多少委以一些重任,莫使怀才者籍籍无名湮没于尘世才是。”

李治点头,再次读了一遍《滕王阁序》,然后叹道:“好文章啊!景初之才,朕钦之敬之。”

随即李治一顿,道:“滕王得此绝妙文章,难道还没对李景初松口?能得此佳婿,滕王叔还有何不满意的?有妇之夫算个甚,朕的大唐非要拘于这些俗礼么?老实说,朕都想嫁个公主给景初了。”

武后苦笑道:“毕竟是宗亲之女,县主之尊,纵然滕王心里松动了,可礼法在前,滕王也不敢轻易答应。”

李治想了想,道:“此事拖了这么久,也该彻底解决了,景初争气,作此绝妙文章,朕再帮他一把也算有了底气。”

说着李治扬声道:“来人,宣金乡县主入宫。”

第七百九十三章 独一无二

金乡原本被滕王关着禁闭。

李钦载承诺建滕王阁,李钦载写《滕王阁序》,李钦载登门送礼,该尽的礼数都尽了,但金乡还是被滕王关在王府里,不准外出。

不管滕王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绝不能轻易放闺女出门。

一对被棒打的鸳鸯,若让他们见了面,几乎可以肯定会发生什么。

滕王也曾年轻过,他至今仍是赫赫有名的老纨绔,他比谁都清楚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最近王府已陷入舆论风暴中心,滕王绝不敢再让王府又添一桩丑闻,那可就彻底无法翻身了。

然而,天子宣金乡入宫觐见,滕王敢反对吗?

接到旨意的滕王不假思索便让金乡穿戴整齐,王府禁卫备马备仪仗,打扮一新的金乡县主便出门登上马车,朝太极宫驶去。

滕王站在门口,呆呆地注视着马车远去,脸上的表情愈发复杂。

闺女这一去代表着什么,滕王很清楚。

天子显然打算再次插手,滕王若还咬着牙不表态,可就有点不识趣了,天子如此明显的偏袒,活了半辈子的滕王难道还打算继续跟天子对着干?

相比上次在太极宫被天子逼迫时的屈辱和愤怒,滕王惊讶地发现,今日自己的心情竟平和了许多。

不得不接受李钦载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事实,滕王认真思忖半晌,感觉内心似乎没那么愤怒了。

是天子若有若无施加的压力,是李钦载承诺的修建滕王阁,或是那篇写到他心巴上的《滕王阁序》?

滕王的心情很复杂。

以势压人,滕王只会越发愤怒,甚至敢于豁命相抗。

但是若以才华压人……

滕王好像无法拒绝。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能写出《滕王阁序》的女婿呢?那些嘲笑滕王府的人,那些因李钦载已婚身份而说三道四的人,就问一句,你们家的女婿能作出《滕王阁序》这样的文章么?

不能就闭嘴,暗暗羡慕去吧!

文采惊世的佳婿,得之是他滕王的面子,已婚算个啥?有如此才华的人,纵把闺女嫁给他做妾,有何不可?

自我心理催眠了许久,滕王的嘴角终于微微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然后转身回了王府。

接下来的事,便顺水推舟吧,演技比较难拿捏,既要表现出淡漠冷酷的样子,又要假装半推半就的模样,用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成全这桩婚事,很考验演技。

……

太极宫。

金乡县主眉目低垂,在李治和武后面前盈盈行礼。

李治笑吟吟地看着这位亲堂妹,虽是亲人,但两人见面的次数可不多,以前是李治不待见滕王,滕王的亲眷自然更懒得见。

直到李钦载和这位亲堂妹暗藏的情事爆出来,李治赫然发现这位看似温柔恬静的堂妹,竟有胆子不声不响干出如此叛逆的大事。

人不可貌相,堂妹更不可只看表象啊。

让金乡坐近了一点,李治扬眉笑道:“看不出阿妹如此柔弱的女子,竟与李景初私下里互许终生,啧,啥时候的事?朕真的一点风声都没听说,你俩真是太神秘了。”

金乡俏面羞红,垂头不出声。

武后笑着拽了拽李治的衣袖,投以嗔意的一瞥:“女儿家面皮薄,陛下莫调笑了。”

李治哈哈一笑,道:“都是自家人,有何不能说的?朕又没笑话她,不过是好奇而已,李景初的性子,跟朕这位阿妹的性子可完全不一样,朕是真的很想知道,阿妹究竟看上了李景初哪一点?”

金乡垂头轻声道:“他……与别人不同。”

李治兴致勃勃地道:“哪里不同?”

金乡抬起头,勇敢地直视李治的眼睛,道:“他是李钦载,世上只有一个李钦载,独一无二。”

李治眨眨眼:“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阿妹为何独许李钦载?”

“因为他是我眼里的独一无二,认识他以后,天下无人再入我的眼。”

金乡这句话掷地有声,话音已落,殿内仿佛仍在悠悠回荡着她坚定的声音。

李治和武后互视一眼,二人从金乡的眼中看到了磐石般坚定的意志。

那样的眼神,李治和武后曾经也有过,那是一种为了彼此而奋不顾身,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无畏勇气。

可惜的是,当年那股纯粹且坚定的勇气,被岁月冲刷过后,已然掺进了太多的杂质,曾经互许一生的誓言,在权势和利弊的侵袭下,早已渐渐黯淡褪色。

李治和武后心中同时升起许多感慨,怅然若失的目光碰撞,然后又很有默契地转移开来。

时间最残酷的,不是带走了年华,而是让纯净的东西沾染风尘,一如石板上的青苔。

当初愿意倾尽一生为之求索的东西,最终不可避免地厌倦了。

李钦载和金乡,多年以后是否也会如此?

李治不知道,但他很希望二人的结局比他美好,也算是偿还了自己曾经的纯粹。

“阿妹是真心想嫁给李景初么?”李治似笑非笑看着她,道:“你可是宗亲之女,县主之尊,本朝自立国而始,从未有过宗亲之女予臣为妾的先例。”

金乡淡淡一笑,垂头道:“臣女愿削县主之爵,以白身入李府,富贵何加焉,愿得一心人。”

李治惊讶地道:“为了嫁给他,你连县主都不要了?”

“不要了,对我来说,李钦载比这个县主的名衔重要得多。若必须取舍,臣女愿取李钦载,舍县主。”

武后也震惊地盯着金乡看了半晌,摇头叹道:“真是个傻女子……”

金乡抬头看着武后,坦然笑道:“他已为我做了许多,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至少不要让他太为难,也不能让父王太难堪。”

说着金乡突然朝李治跪拜下来,道:“臣女请陛下削金乡县主之爵,除名宗正寺,求陛下成全。”

李治长长呼出一口气。

如果真的削除金乡县主之爵,整件事就好办多了。

既然已非宗亲之女,金乡便是一介平民白身,嫁给别人做妾当然说得过去,也不违背大唐宗亲的礼法,整件事通畅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除爵去号

奔放的年代,是从上而下的。

天子权贵们的开放思想,造就大唐朝野间的胸襟大度和民风朴实,大唐才会成为中国历史上一个如诗般的梦幻朝代,仿佛历史上一切的美好都聚集在这两百年间了。

君王的开明是不可掩饰的重要作用。

从李世民到李治,两代帝王都完美地展现了何谓帝王胸襟。

包括对待男女情事,李治也表现出极大的宽容。

很幸运,李钦载和金乡出生在这个年代,若换了另一个对礼法稍显严苛的朝代,李钦载和金乡就算不被拿入宗正寺问罪,至少也该浸猪笼。

相比之下,李治确实显得很宽容了。

对他来说,道德礼法跟纯粹的男女之情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礼法必须向男女之情让路。

事实上,李治自己也是这么干的。

看看他这些年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就知道,他也是管不住裤裆的货,李钦载还只是多娶一个宗亲之女,李治连辈分都一通乱搞了,两人相比起来,李钦载简直是世间硕果仅存的纯情少男。

纯情少男这点小小的男女之情,当然要成全,屁大点事儿,搞得满城风雨的,有必要吗?让他得逞不就完了。

“便传旨宗正寺和礼部,着除金乡县主之号吧。”李治望着武后道。

武后嗯了一声,道:“不过师出当有名,总要有个理由吧?不然莫名其妙除了县主的号,难掩悠悠众口,朝臣们会说得很难听的。”

这下李治犯愁了,金乡县主老老实实一个女子,性格温婉柔静,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天家有什么理由废了她的县主之号?

金乡恬静地笑了笑,道:“陛下不必为难,随便编造一个理由都可,臣女既已不要县主之爵,名声清誉皆是云烟,理由再难听也不过是身后事。”

李治皱眉道:“终归要有个拿得出手的理由,比如……犯了什么事?”

武后也难住了,苦笑道:“陛下看金乡县主老实乖巧的样子,看模样就知道,她不可能犯什么事……”

金乡看了看两位天家夫妻,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道:“臣女有个建议,若陛下和皇后不反对的话,臣女这就回家,亲自点火把王府再烧一次,如此重大的罪过,够除我的县主之号了吧?”

李治和武后惊愕地看着她,良久,李治嘴角抽搐了一下,叹道:“真看不出来,你是个狠人呐!”

金乡羞怯地垂下头去,低声道:“我没干过这事,若真要做,怕是要请李钦载帮帮忙,他是放火的行家……”

武后失笑道:“多好的女子,跟了李钦载后也学坏了,以后嫁进李家,当谨守心中仅存的正气,莫被带入魔道。”

李治瞥了她一眼,没吱声儿。

武后笑吟吟地望向李治,道:“陛下,臣妾觉得,除县主号的理由就不必找了,径自下旨便是。”

李治皱眉:“若无理由……”

武后笑中带了几分傲气:“天家的旨意,有必要跟朝臣们解释得那么清楚么?天威不可违,天意不可测,除号就是除号,天家自己的事,与朝臣何干?谁若不满意,自己上奏疏来辩。”

李治两眼一亮,豁然开朗。

对呀,我是皇帝,用得着跟他们废话么?

再次望向金乡县主,李治神情严肃地道:“你可想清楚了,朕的旨意一下,断难更改,若想恢复县主之号,几乎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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