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837章

作者:芈黍离

至于所谓的“扫黑”,治安清理,倒不常见,毕竟过去的二十多年,大汉整体还是比较安定祥和的。也就是黑汗使团案与榆林之乱,以得知的治安乱象,盛怒之下的刘皇帝下诏,对全国进行了一次治安清理,肃清那些为祸地方的土匪、盗贼、强盗,消灭那些不稳定因素。

这一波波政潮,可过去不远,榆林之乱平定也才一年,上上下下,可都想着过一段安生日子,但刘皇帝此番诏命一下,又起波澜了。

具体怎么个“反腐扫黑”法,诏书中没提,但所有人都知道,动静不会小,一般而言,当刘皇帝做出那番郑重其事的模样时,其中便定然有事。而没有经过大肆讨论便做决定的事情,事态便更加严重,刘皇帝乾纲独断的事情,其意志可少有人能动摇。

下朝之后,很多公卿大臣们,都是表情凝重,忧心忡忡。他们这些人,位高权重,身份尊贵,是统治阶级最上层的肉食者,对他们而言,最想要的就是稳定安生,最不想看到变革与混乱,但偏偏遇到个不想让他们安分的皇帝。

如今这个时期,对于刘皇帝的意志,没人敢反对,甚至提意见都不太敢了,地位越高、权力越重的人,越是如此,要是因为进言而触怒了刘皇帝,丢了权势官位,那就不值当。

或许刘皇帝自己都没有发觉,近些年来,已经少有大臣,会主动上表,向他进谏规劝了,更多的,只是一板一眼的政务性汇报,在他重拾朝政的这半年多以来,更是如此,一个个都保持着一丝不苟。真正敢进言的,都是那些位卑言轻的中下层官员,或者就是王禹偁这等过于耿直刚烈的官员。

此番面对刘皇帝的突来明诏,这些靠近刘皇帝的中枢大臣,不约而同地打起精神,提高警惕,那股山雨欲来的气势,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感受到了。

因此,在悄无声息间,一封封的书信,一道道示警与告诫,通过洛阳传向天下诸道,意思大概相同,朝廷又要进行吏治整顿了,都小心些,收敛些,规矩些,屁股要擦干净,别让人抓住把柄……

而接下来的动作,果然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刘皇帝下令,由皇城、武德二司,抽调精兵强将,来负责这次整治运动。

吏部、三法司这些相关律政、监督机构,全部被摒弃在外,这可引起了洛阳上下一片哗然。过去的几十年,刘皇帝不止一次在事实上,践踏朝廷典章制度,破坏政治潜规则,但像此次这般,明火执仗、毫不掩饰,还是第一次。

即便是当初对西北官场的清理,虽由武德司牵头当主力,但明面上,也有三法司在背后支持辅助,武德司干脏活累活,负责调查取证,抓捕送堂,刑部大理负责核议审判,不少司法官员也是深入地参与其中,不论如何,在明面上朝廷司法权威是得到维护的。

但这一次,情况显然不一样了。不少大臣,都感受到刘皇帝此举可能带来的恶劣影响,但却无人敢冒头,即便是李昉、赵匡义这些宰辅大臣,哪怕心中忧虑不满,也都保持着缄默不言。

当然,任何时候,都是不缺那些忠心耿耿、敢于犯颜进谏的忠臣,在这种时候,素来耿直的王禹偁又站出来,领着一干言官御史谏阻刘皇帝此举,态度十分强硬,言辞格外激烈,直言刘皇帝以皇城、武德二爪牙肃清吏治,是坏法乱国之举,是开一个恶端,不利于朝廷稳定,人心安定……

翻来覆去,就是那番说辞,吏治之整顿,治安之肃清,自有有司作为,弃朝廷司法职能而用特务政治,名不正言不顺,剑走偏锋,伤人伤己,必然造成恶果。

不得不说,收到王禹偁谏章时,刘皇帝是分外恼怒的,多少年了,还从没有哪个臣子,敢这么指责他的用人为政。

即便刘皇帝知道,王禹偁所言,是出乎公心,但心中被撩拨起的那口恶气,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过去,刘皇帝欣赏王禹偁,对他多加包容,除了知道他性情如此之外,也因为他不畏强权,敢于为民请命,在王禹偁当都察御史期间,可弹劾过不少勋贵、大臣。

王禹偁,也算是刘皇帝在朝廷内树立严风正气的一个典型,但这不畏强暴的对象变成刘皇帝自己时,那怒火是怎么也压不下了。甚至于,觉得王禹偁是恃宠生骄,卖直取忠,连李昉、赵匡义那些宰相都不敢贸然发话,一个小小的王禹偁算什么东西,敢如此狂言放横,简直就是藐视君上。

刘皇帝心气不顺,念头不通达,自然就要有人倒霉了,板子很快就落下来。杀头当然不至于,刘皇帝虽然乖戾,却也没到胡乱杀人的地步。于是,王禹偁被贬为沙州知州,到西北吹沙子去。而与他一并上表进言的官员们,一个不剩,全部被打包贬到新规划的高昌道与安西都督府去任职,也算是帮吏部完成了一些人事指标。

王禹偁在朝中地位不算高,即便在都察院内部,也只是四五把手,但他与同僚们的下场,却极具警示意义。有此为鉴,再无人敢就刘皇帝“坏法”之事进行劝谏了。

以刘皇帝表现出的强势态度,要是宰相敢劝,他就敢再罢相,这一点,恐怕没有人会怀疑。当满朝寂然的时候,事情就好办多了,即便有阻力也不怕,刘皇帝是从不怕砸碎规矩的,规矩若是难搞,他就搞人,谁冒头就打击谁,这是他权威所在,无人敢忤。

而皇城、武德二司的第一步动作,针对对象,恰恰是朝廷的司法监察系统,从刑部到大理寺,再到都察院,一名名官员被查处出违法乱纪的问题。

这些对大汉律法最熟悉,具备高度解释权的官僚,由于多了一个知法犯法的罪过,在处罚上,往往罪加一等。罪行严重者,给国家、百姓造成严重损害者,直接判死,并且,都不需等到秋冬统一执刑,再像过往一般,找上一堆贵族官僚去观斩。

刘皇帝也发现,次数多了,贵族与官僚们体内都注入了一些“抗体”,效果也不像当初那般显著了。因此,勾判之后,即斩。当然,或许是刘皇帝自己也知道,要是再搞集体处刑,只怕到时候洛阳市内的刑台位置都不够……

花费了一个多月,司法系统基本被清理一遍后,开始蔓延了。在刘皇帝的授意之下,“整治专署”从三法司吸收了大量熟谙律法、审判的行家里手,扩大阵容,把獠牙利齿,转向其他部司。

于是,一场自上而下,由里及外,从中枢到地方的吏治澄清运动,正式开启了。这一回,刘皇帝的杀性真的大,或者从一开始就打算通过严刑峻法,通过最直接的暴力手段,把大汉积攒了几十年的弊症给治一治。很多过去或许只是降职免官流放的罪责,在这一场整饬中,都可能丢了命。

造成的结果就是,从四月到五月的两个月中,洛阳诸市,几乎每一天都能看到官员被执刑杀头,洛阳百姓,初时还是反响热烈,吃瓜看戏,看到那些手握权力高高在上的贵族、官僚倒下,实在是舒服。然而,见多之后,就习以为常了,然后麻木,然后恐惧。

至于贵族与官僚们,那就不是恐惧就能形容的了,时刻被恐怖所包围着,能够问心无愧者,实在少数,谁也不知道,这场运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这场灾难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建国以来,真正人人自危的情况,在大汉朝廷出现了……

第279章 怒斥太子

面对四处出击、大肆批捕的二司特务爪牙,面对惶惶不可终日的官僚们,面对越发紧张的朝廷局势,沉默是大部分人的选择,低调是所有人的应对办法,但总有看在眼里,忧在脸上,急在心里的人。

比如说,太子刘旸。事实上,从刘皇帝下达诏令之后,刘旸便一直保持着沉默,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但其态度,显然不太认同刘皇帝的做法。

但是,作为太子,与一般的勋贵大臣不同,他更不能忤逆刘皇帝,甚至还该从行动上遵从君父的诏令。刘旸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是,眼看着事件持续数月,非但没有停止,事态反而越发扩大,牵连越发广泛,即便刘旸想视而不见,也有些做不到了。

反贪扫黑,这中枢朝廷都快被扫平了,而京城每落马一个勋贵与官僚,反应到其部司,到地方,到其亲朋好友,牵连的就是一串人,株连算是这场吏治运动最显著的特征了。

垂拱殿内,晋王刘晞、赵王刘昉二人恭恭敬敬地坐着,年长的皇子中,刘煦回安东去了,刘昀仍在海外未归,刘旻则带着刘皇帝的支持返回安西去了。

只有刘晞与刘昉,被留在京内,一时没有安排,显然,对于二人,刘皇帝也没考虑好他们的去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论是西北还是漠南,刘皇帝都不打算再派他们去了。

御案后,刘皇帝安坐着,手执朱笔,对一份份章程批示着。他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在那一个个名字上,划上一个鲜红的“×”,每一落笔,都意味着一个涉案人员的殒命。

即便喜怒不形于色,但无意中散发出的那股气势,让人难以捉摸,也让人心若悬石难以自安,刘晞、刘昉这二王也一样,刘皇帝不发话,都只能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坐着,锻炼着定力。

直到太子刘旸的到来,有些沉闷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刘晞与刘昉就像见到救星一般,赶忙起身行礼。刘皇帝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带好奇地看着他:“何事?如此严肃?”

刘旸满脸的郑重,广额上甚至带着少许阴霾,闻问,躬身拜道:“陛下,适才辛尚书被皇城司逮捕了!”

“辛尚书?”大概是最近抓的杀的人太多了,刘皇帝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不过朝中姓辛的尚书,也只有那么一人,刑部尚书辛仲甫。脑筋一转,刘皇帝问道:“辛仲甫?他犯了什么罪?”

显然,刘皇帝关心的不是连堂堂的一部主官都能被抓,而是辛仲甫犯什么事。对于辛仲甫,刘皇帝的印象还是不错,虽然与赵普的关系深厚,但这确实是一位能臣,办事老练,当初赵匡胤还评价辛仲甫“胆辨宏博,纵横可用”,可见其才。

刘旸应道:“皇城司给出的罪名是,渎职徇私,包庇下属!”

“哦?都包庇谁了啊?”刘皇帝来了些兴趣。

刘旸:“王继恩给出的解释是,此前对刑部整顿过程中,遗漏未办的一些官吏!”

“是这样!看来,辛仲甫这个尚书,当得还是不错的嘛!只是,他能庇护下属,就是不知,此番又是谁来庇护他!”说着,刘皇帝冷冷地盯着刘旸:“是你吗?”

迎着刘皇帝直勾勾的目光,刘旸直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但也不露怯,抱拳道:“陛下,辛公堂堂部司主官,皇城司不请上命,说拿就拿,说抓就抓,如此放任,朝廷体面何在,纲常法纪何在?”

“你这是在质问朕吗?”刘皇帝面上已然浮现出少许愠怒:“你怎么知道,皇城司的行动,没有经过朕的允许?”

以往面对发怒的刘皇帝,刘旸一般都会低下头,不过此次,他硬梗着脖子,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沉吟了下,平静地问道:“陛下可知,这两三月来,已经有多少朝廷官吏被刑杀?”

“哦?有多少?”刘皇帝淡漠道。

“已然超过一千人了!”刘旸则语气沉重。

闻言,刘皇帝语气却变得轻松起来,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道:“朕这些日子,只顾着勾选朱批,倒没细致地统计过,已经有一千多人?听起来,不是很多吗?怎么,你心软了,还是有谁求到你这里了?”

见刘皇帝这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刘旸深吸了一口气,恳切地说道:“陛下,三月以来,二司当权,滥捕滥杀,上至公卿,下至氓吏,无人不恐,无人不忧,朝廷内外,人人自危,官吏无心政务,公事迟滞,朝廷已是乱象,此风实不可涨,还请陛下改弦更张,约束二司,尽快还朝廷内外一个安宁……”

刘旸原是打算一口气说完谏言的,但是刘皇帝却无心听完,冷笑着打断他:“人人自危?若坚持操守,一心为公,没有罔顾国法,违规乱制,有何可危?怎么,朕处置一些贪官污吏,剩下的人,就没法办公,没怠误国事了?话说清楚一些,都有谁啊?你叫他来找朕,朕亲自问问他,是不是有怠政懒政?”

“一千来个人,很多吗?朕这一生,经历的尸山血海还少吗?为了这天下太平,死难生灵何止百万。一千人,比之天下天平,吏治澄清,孰轻孰重,你这个太子,难道一点都拎不清吗?”

刘皇帝越说越严厉,怒气更是直接发泄向刘旸,吓得殿中侍候的所有人都垂下脑袋,连坐着的晋赵二王也不敢再坐着了,下意识地起身站着。

面对刘皇帝这番严酷质问,刘旸面露苦涩,但仍旧坚持着,再拜道:“陛下要刷新吏治,臣自当全力支持,只是如此操切的做法,如此粗暴的手段,臣只恐后患啊!您常说人命关天,过去就连一小民判死,也需层层审核,直达天听。

如今,缇骑出动,四处捕拿,朝廷命官,三五日之内,即案结人亡,如此断案,粗糙暴戾,罔顾国法,难免产生冤假错案,这实在有违陛下一向主张的治理方针。

依国法,很多人都罪不至死啊……”

“国法!国法!你也要学那王禹偁?”刘皇帝有些忍不住了,狠狠地拍了下御案。

“臣只是祈求陛下,能多一分宽忍,能给臣工僚属们一些自辩的机会!”刘旸躬身长拜。

“呵呵!”刘皇帝笑了,彻底的冷笑,俯视着刘旸:“什么是国法?你们不是常常恭维朕口含天宪吗?既然如此,朕的话就是国法,朕的意志就是规矩,拿什么国法来劝阻朕,岂不可笑?

朕是杀了不少人,但那些被判死的人,哪一个不是罪有应得?难道朕在你眼里,就是任性妄为,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的暴君吗?”

“臣绝无此意!”或许是紧张的缘故,刘旸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那你是什么意思?”刘皇帝不依不饶:“你们整日挂在嘴上的国法,它是无情的!怎么,到了那些犯官罪臣,奸贼恶吏身上,就要多一丝宽容,多一分慎重?

你只看到朕在杀贪官污吏、不法勋贵,看看那些安分守己的良臣善民、士农工商,朕有去侵害他们吗?

同样的罪行,为什么过去免职罢官即可,为何此次要人头落地?这一点,你们很不服是吗?朕告诉你,就是因为过去对他们太宽容放纵,才导致他们肆无忌惮,阳奉阴违。

这等祸国殃民的蛀虫,对他们宽仁,就是对国家百姓的犯罪!你这个太子,是国家的太子,是天下的太子,不是那些贪官污吏的保护伞!

你要施恩,等老子死了,等你当家做主的时候,别这个时候急冲冲地赶来展示你太子的仁德!朕听不进去,也不想听!”

刘皇帝这可是赤裸裸的诛心之言了,有一说一,他还从未对刘旸说过如此严厉的话。显然,刘旸也有些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跪倒在地,语气哽咽:“陛下容禀,臣绝无贰心,宁愿斧钺加身,也不愿陛下日后受人非议啊!”

或许刘旸情绪到位了,又或许是一番发泄消解了不少刘皇帝胸中的怒气,刘皇帝平静了许多。看着稽首在地的太子,终是叹了口气,摆手道:“你退下吧!好好反思反思,不要人云亦云!回去办公吧,你不是说朝廷人心不定,官吏懈怠吗?那就去给朕安抚人心,把各部司衙带领好!这,才是你该做的!”

“陛下!”

“退下吧!”

刘旸无奈,终究没能劝动刘皇帝,他终究还是识时务的,他进言,也只求无愧于心,尽一份努力,至于结果如何,当真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在刘皇帝有些复杂的目光下,刘旸缓缓退去。刘皇帝则呆立了好一会儿,方才偏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刘晞、刘昉二兄弟:“太子此番进言,究竟是受人怂恿蛊惑,不耐人情,还是另有想法,打算收买人心?老子杀人,儿子救人?老子暴戾,儿子宽仁?”

听着刘皇帝这话,都感觉凉飕飕的。刘晞犹豫了下,拱手应道:“陛下,太子殿下素来仁厚,此番进言,想来也是心善宽容之心作祟……”

“呵呵!”刘皇帝又笑了笑,冷冷道:“看来,朝中对朕的怨气颇重啊!什么人心思乱,难道有人打算造反?”

“谁若敢反!臣定然带兵扫平!”听刘皇帝这么说,刘昉立刻高声表态道。即便是刘昉,此刻也有些怕刘皇帝胡思乱想,胡乱猜疑了。

看了眼二王,刘皇帝轻轻的叹了口气,摆手道:“你们二人也退下吧,召你们前来,本打算就你们的安排商讨一下,现在朕也没心情了,日后再说吧!”

“臣告退!”

不知觉间,就是亲生父子,在这私下的场合里,也开始仅以君臣相称了……

第280章 度日如年,驸马张璟

“殿下!”垂拱殿外,联袂而来的王继恩与王玄真,看到表情抑郁的太子,一起拜道。

刘旸住步,偏头看了二人一眼,眼神不带多少感情,看得二人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不过,刘旸终究没有冲他们二人发泄什么,只是应了声,拂袖而去,动作也很轻柔,不带响动。

二人都有些意外,呆立着,望向太子的背影,王玄真始终面无异状,倒是王继恩表情凝重,面带忧虑,眼神中也透着一抹深思。

晋赵二王出殿,二人再拜,同样,没给他们好脸色。显然,由于这几个月来的作为,皇城、武德二司已经让满朝公卿深恶痛绝,过去或许排斥在心里,如今厌恶却在表面,畏如蛇蝎,即便是当朝亲王,或许不怕,但也敬而远之。

殿中,被太子刺激的情绪已然平复下来,刘皇帝又开始了他的朱批业务,二人进殿拜见。刘皇帝停笔,扫了二者一眼,当即冲王继恩斥道:“谁让你把辛仲甫抓起来的?”

感受到刘皇帝怒气,王继恩心中凛然,立刻小心地应道:“正欲禀报官家!辛仲甫包庇犯官,徇私枉法,乃是事实!小的已具表陈奏,请官家御览!”

喦脱把王继恩的奏章呈上,刘皇帝稍微浏览了一下,看得不大仔细,事情本就不复杂。稍微想了想,而后冷冷道:“朝廷三品大员,是你能说抓就抓的吗?真就一点也不顾及影响?这段时间,朝廷内外,蜚短流长,以你皇城司耳目之灵敏,难道听不见,还是充耳不闻?”

“小的行事有失妥当,请官家恕罪!”听刘皇帝这么说,王继恩慌忙跪倒:“只是事起突然,未免差池,小的不得不先把辛仲甫先行羁押!”

“不用给朕说这些狗屁理由!”刘皇帝冷冷道:“朕真让你们刷新吏治,揪除贪腐,是为国为民,吏治澄清,不是让你们胡作非为,祸乱朝纲,恃权逞威的!给你们批捕之权,不是让你们滥捕滥抓的!”

“是!是!小的今后一定注意!”王继恩磕头道。边上,王玄真也跪了下来,同样保证道,两人都不免有些惶恐。他们干的事,本就是千夫所指,要是再让刘皇帝不满意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官家容禀!”见刘皇帝怒气稍息,王继恩又道:“小的捕拿辛仲甫,另有缘由!”

“讲!”刘皇帝脸上已不带丝毫波澜。

王继恩道:“三日前,辛仲甫私下与人言,如今朝局纷乱,人心动荡,上下僚属,惶惶不安,度日如年……”

“好个度日如年!”刘皇帝淡淡一笑:“虽有非议朝政之嫌,但他本就是朝廷大员,有议政之权,此番言论,虽不合时宜,申斥一番也就是了,朕不与之计较……”

闻言,王继恩满脸严肃,说:“官家,《魏书》中有载:勋旧亲戚,杀害略尽,王公在者以疾苦归,得度一日如过十年。讲的是,前秦皇帝苻生在位时,残忍凶暴,滥杀功臣勋贵,以致内外惶恐,度日如年。

辛仲甫这是以古讽今,竟把陛下与那暴君苻生作比,实在是藐视君上,污蔑官家,其心甚毒啊!”

听王继恩这么说,刘皇帝也愣了下,慢慢地反应过来,面上露出少许回忆之色,道:“难怪朕觉得有些耳熟,原来典出此事啊!你张德钧,什么时候也开始研究起学问了?连度日如年都知道,还说得这般诛心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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