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400章

作者:芈黍离

制文言简意赅,按照刘承祐的批示,枢密院接下来的重心,放在川蜀军队的整饬布置、以及撤兵事宜上,再着重强调了一点,加强对骑兵的建设。

刘承祐突然察看起大汉兵事,不只是因为平蜀的缘故,还因为,他的目光再度放到北方了。在刘承祐看来,收取川蜀后,南方剩下的小半壁江山,可从容取之,不会有什么难度。以大汉如今的实力,只要不出意外,三两年内可定之。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承祐觉得,是时候将注意力放到北面的辽国上了。加强骑兵的建设,就是一个信号,是为对辽作战,进行军事准备。

乾祐四年汉辽和议之后,已经整整六年了,大汉将士,压抑着自己的锋芒,也该针对性地磨砺自己的獠牙,准备向北方的大敌咬去。

这些年,辽国的发展,可一点不慢,睡王在位,似乎深暗“黄老”之道,又重用耶律屋质、耶律挞烈的等文武,国家的实力得到了长足的恢复。

十载过去,当年栾城之战给契丹造成的创伤虽重,但十年的时间,足以使新一批的契丹少年成长起来。

不过,如今的辽国,最严重的弊端,还是上层权力的斗争。帝位在耶律倍与耶律德光这两脉之间更替,火神淀之乱更是遗祸无穷。

耶律璟继位之初,对契丹贵族有所安抚,废置了耶律阮的一些汉制政策,极大的缓和的矛盾。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总免不了阴潜图谋之辈,想要效仿耶律察割,篡权夺位的皇室贵族,可不少。不过,都被耶律璟轻易平灭掉了。

虽然耶律璟的帝位还算稳固,大权专政,但因为帝位与权力的斗争,而造成的辽国上层政治的动荡,总归难免。但是,上层的政治再不稳,对下边部民、州县的影响似乎并不大。

说起来,耶律璟与刘承祐同岁,都还年轻,但二人分别统治着东方最为庞大强盛的两个帝国,未来必有一场激烈的碰撞。

但是,刘承祐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并在进行军事准备,耶律璟则不然……

第163章 皇后染病,储君人选

“官家!”

坤明殿外,刘承祐披霜带露赶来,直接无视行礼的宫人,大跨步入内,熟门熟路地走入内寝室,解开外袍,随手一丢,露出明黄色的龙袍。

室内,空气还算清晰,只是气氛稍稍有些不佳,符后躺在榻间,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虚弱,雍容泛黄,额盗热汗,不复平日的就坚强大方。

隔着珠帘见其状,刘承祐也不顾君仪,将诊治的老太医拉到一侧,很是用力,面色冷厉,压抑着声音,斥问道:“皇后病情如何了?”

虽然手臂被抓得生疼,但面对着满面透着危险气息的刘承祐,老太医不敢怠慢,赶忙开口解释道:“陛下勿忧,娘娘只是经受风寒,属劳疸之状,发热恶寒,臣已开药方疗之。”

听其言,刘承祐当即道:“你说得轻松,这伤寒之症,是小病吗?你看看皇后的模样,何以发病如此之剧?”

看皇帝那焦急的表情,老太医也不好同他讲他听不懂的病症药理,自信地说道:“娘娘之病,以汗出入水中浴,水从汗孔入得之,再兼娘娘心烦郁结,加剧其状,臣所开黄汗方,专治此症,六七日便可稍除……”

大概是老太医的自信感染了刘承祐,刘承祐还算选择相信专家,松开了他,见老太医明明手疼却不敢去揉的表现,沉声道:“是朕失态了,还勿见怪!”

太医哪敢当此,恭顺地应道:“陛下言重了!”

“一定要好好治疗皇后,朕必有重赏!”

“是!臣必然尽力!”埋下头,太医心里的想法,大概是赏赐不需要,只求平安无事而已。

再度入内,刘旸跪在榻前,眼睛有些红肿,显然对母亲的病情感到担忧。这么多年下来,大符还是头一次生病,看起来还有些严重,把刘承祐吓得不轻。

“爹爹!”

“二郎来了,来人……”大符的声音就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虚弱。

摸了摸刘旸脑袋,刘承祐一屁股侧坐榻上,探手去摸大符的额头,热汗直接浸手。刘承祐嘴里则关切说道:“怎么这么不注意,病得如此重?”

边上,被刘承祐宠幸过的女侍御拿着手帕,要给大符擦拭。刘承祐一把抢过,亲自给皇后拭汗,动作很小心,他这种温柔与体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享受过。

感受着刘承祐的动作,大符勉力一笑,说道:“无妨,太医也说了,用药调理即可。”

“来人,把刘旸带下去。”

“还说无妨!”见其状,刘承祐沉声道:“看你说话,都这么吃力!”

“你不用担心,生老病死,总归难免,有病,疗养即可!”皇后似乎看得很开。

这副模样,让刘承祐心中怜意更盛。大符说话的时候,都是偏着脑袋的,留给刘承祐一个侧鬓,不是还在气他,只是怕万一将病症传染给他了……

“送二皇子去文华殿!”刘承祐朝宫侍吩咐了句,而后对刘旸说:“你娘亲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去把《孝经》熟读九遍,她会好起来的!”

虽有些不舍,但刘旸还是听话地跟随内侍离开了,去文华殿继续上课。

刘承祐这边,看着他的皇后,心中有些感慨,平日里刚烈坚强的奇女子,竟也有如此柔弱的姿态。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晦气的记忆,隐隐记得,原历史上,大符就是早亡的。这么多年,平平安安,让他忽略了此事,但此番突然染病,让刘承祐心里不由得不紧张。

关切的目光中,将心中的担忧展露无疑,察觉到了,大符的面庞间,终于浮现出少许的红润,反而开口安慰道:“你不用担心!”

“官家,药汤来了!”这时,内侍小心翼翼地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端上。

刘承祐亲自接过,并示意女侍御取过靠枕,将大符扶起。这是一碗黄芍药桂酒汤,刘承祐舀起一勺,自己先尝了一口,感受了一番温度。

“二郎,你!”见其状,大符当即出声,有劝阻之意。

“你不要多说话!张嘴!吃药!”刘承祐却很严厉地命令道,手里动作很稳,舀起药汤,吹了吹,递到其嘴边。

稍显晦暗的眸子间,划过一抹亮色,不管此前有多少委屈与不满,至少眼下,在刘承祐亲侍汤药的动作下,都慢慢地消除了。

一碗药汤,很快饮尽,经过一番排泄,再度回到榻上,在刘承祐的命令下,皇后安心地睡去。其后,刘承祐并没有离去,就待在坤明殿,以作陪伴。得知皇后病倒,后宫的妃嫔们,纷纷前来探望,太后李氏也亲自来了一趟。

冬夜暗沉,渗入的冬风吹得烛火微微颤动,寝榻上,皇后衣衫单薄,玉体横陈,刘承祐在其侧,手里拿着丝帕,浸水、挤水,亲自给大符擦拭着身体。

身体的机能在发作,似在排毒,大符的身上,一股不怎么好闻的气味覆盖了原本的馨香。有句话怎么说的,女神拉屎也臭。

夫妻之间,坦诚相待都早已习惯,但此时,感受着刘承祐的关怀,那轻柔的动作,使得大符羞耻感爆满,发胀的胸脯在气息带动下微微颤抖,面颊间铺满红晕,倒显得气色好转许多。

当一席新的被面盖在身上,羞色渐渐褪去,大符感到一阵温暖与安宁。精神好了许多,看着刘承祐,大符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迎着她的眼神,刘承祐不禁莞尔,道:“看来,没有女人不爱美的,包括大汉的皇后,也如此在意自己的样貌!”

大符说道:“我若是连样貌都保不住,只怕官家,连坤明殿都不愿意来了!”

听着她哀怨的语气,刘承祐不由玩味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自怨自艾了,争风吃醋,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虽然是皇后,同样也是女人,你的发妻!”大符这样答道。

抚了抚她的面庞,刘承祐认真地说道:“能让我这样侍奉的,这天下,也只有你大符一人!”

闻言,大符忍不住笑了:“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说着,大符说道:“你在我这里待了一日,听说有大臣求见,都被你回绝了,别怠慢了国事!我已经好多了!”

“怎么,这就要赶我走了?”刘承祐玩笑地回了句,随即说道:“国事天天有,怎么都处理不完的,你若出了事,我才难安!”

“听说你近来心情不好,还在同我置气?”刘承祐随口问道。

大符摇了摇头:“我又岂敢真的生你的气?你毕竟是皇帝……”

“出此言,就说明你心中仍然有气!”刘承祐平和地说道:“你平日里,就是对宫人太宽和了,以致他们失了本分,缺少敬畏,那样的人,不能容忍!”

前番,处置了坤明殿的几名内侍,确实把大符给气到了,刘承祐这话,也是说一指一。分为帝后,夫妻间的温存,想要持久,还是有些难度的,冷静下来,就不免多了些其他考量。

“唉……”大符不禁叹了口气。

看着大符,刘承祐沉吟几许,稍作迟疑,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对她道:“这些年,时有臣工,劝我立储。我已经考虑地很清楚了,太子人选,别无二属,等二郎年岁再大些,就正式诏告天下!”

听其言,大符心脏不由跳动了一下,稍显愕然地看着刘承祐:“你怎么突然想起说此事了?”

自前次北巡之后,刘承祐在大符面前,已经有所表露了,但此时,听他直接说出,大符仍旧不免意外。

按着大符的手,刘承祐说道:“诸子虽然年幼,但未来可期,然不管如何考虑,二郎都是最适合的储君人选。”

说着,刘承祐又对大符露出笑容,道:“二郎还小,所以,你这个娘亲,一定要保重身体!”

第164章 蜀臣

是夜,刘承祐夜宿坤明殿,一直到第二日,帝后一道用过早食,冬日高升之际,方才前往崇政殿。

嘴里看似不在意,但对于昨日范质的求见,还是记挂着的。一至政殿,刘承祐即召郭侗问询:“昨日,范相求见,所呈为何?”

闻问,郭侗效率极高地翻出一份奏报,说道:“政事堂已经将川蜀各籍册整理结束,进报其州县、人口、耕地、仓廪等情况。”

“哦?”刘承祐当即来了兴趣,直接对郭侗道:“你先给朕说说!”

“是!”闻言,郭侗摊开奏章,说道:“此番平蜀,朝廷凡得府1,州45,县237,户498946。乾祐七年朝廷已取之兴州及兴元府,另有县7,户42580……”

没有等郭侗念完,刘承祐打断他,说道:“这些,都是根据蜀地官府档案,所得数目吧!”

“正是!”郭侗颔首。

“放着吧!”刘承祐突然兴致大减,道:“那必然与如今川蜀的实际情况有所出入,仅以蜀乱,就不知造成了多大的变化。嗯,制下政事堂,要确切的人口、土地情况,不搞清楚这些,如何治之?”

“是!”

“还有什么?”刘承祐问。

“关于川蜀道司职吏的安排,政事堂与枢密院已有推举,枢密院另附有川蜀地区整兵、驻军条疏!”在刘承祐的目光下,郭侗禀来:“拟以驸马宋延渥为布政使,窦仪为按察使,王全斌为都指挥使,张美为转运使……”

郭侗发现自己,基本难以把奏章全部念完,又被皇帝打断了。刘承祐想了想,说道:“川蜀广大地区,仅设一道,是不是太大了?”

“陛下有何示谕?”郭侗问道。

“必需拆分!”刘承祐肯定地说道:“将朕的意思,发文政事堂,利州及其以北,囊括凤、成、阶三州及安康府,可为一道。剑州以南,另作拆分,其余州县之裁并,亦可依情而决!”

“是!”

按照刘承祐的想法,将孟蜀旧地,拆分为三道,可作制衡,减小割据的隐患。毕竟,那地盘实在太大了……对于汉廷的官员们而言,大概也是乐于见之的,毕竟,等于又空出来大量的道司高官、封疆大吏的位置。

扭头,看着那张已经在殿中悬挂良久的川蜀地图,手一指,吩咐道:“传谕柴荣,让他准备好川蜀平乱的进展情况,朕要听取!”

时间快跨入乾祐十一年了,国庆将至,此前也给平蜀将帅规定了期限,虽然难以把控,他也不会真的因为拖延了些平乱的时间就治罪,但若能尽善尽美,自是最好。

“还有何事?”好奇地看着听令却没有动身的郭侗。

郭侗说:“蜀中旧臣,以李昊为首的二十余臣,已抵东京,修表进宫,祈望觐见,陛下是否接见之?”

“就是那世修降表李家?”刘承祐玩味地问道。

“正是!”

李昊的名声,显然已经传开了,不只在蜀中,东京的汉廷朝臣们,也有不少人对此表示看法,不过大多数抱着一种戏谑的心态。

川蜀旧臣,除了被汉军整治的那些人,还有一部分,经过甄别,被迁入东京。或许是嫌孟昶这个降主一人在开封孤单了,给他找些人作伴。

入京的这些蜀臣,算是汉军“掊敛”政策下的幸运儿,家人财产都得到了保护。唯一的“大老虎”要就属李昊了,简直肥得流油,据闻,李昊一家北上入京,租了十多艘大船,方才装完,这还不包括那大量的土地、产业,其家之富,令人咋舌。

所谓财不露白,但李昊是不露不行,离了成都,他家在川蜀的一切都将舍弃,不想舍,也保不住,朝廷不允许。至于其他财富,上头有命,暂施宽仁,不夺之,就是厚恩。不过,即便如此,为了将那偌大的家产搬入东京,李昊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如若在开封定下居,还要当一回散财童子。

刘承祐猜测,李昊这般积极地想要觐见,也是想要从刘承祐这边,求取一道保命符,既保命,又保财。

与李昊一道的,多是孟蜀文臣,并且,文人的属性更重于文臣,其中欧阳炯、鹿虔扆、毛文锡、韩琮、阎选、黄筌父子、阮惟德父子等人。孟昶治蜀,成都文事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可谓盛极一时,这些人,或工于诗词,或长于书画,都是些比较有名气的人。

此时,听郭侗提起,刘承祐稍微来了些兴趣,回应道:“人家千里迢迢,举家而来,又堪为名士,朕作为主人,倒也不妨见见。”

“孙延希!”刘承祐唤道。

“小的在!”

“听到了吗?那些蜀臣,你安排安排,朕要见他们!”刘承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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