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275章

作者:芈黍离

小吏两眼一亮,异常麻利地手下,丢入袖中,面无异色。何福殷趁机道:“敢问上吏,不知慕容府君召我等而来,所谓何事,能否透个风,让我等有所准备!”

小吏扫了这些商人几眼,陪着笑:“好事!”

就吐露两个字,没有多言的意思。见状,何福殷手又往袖子伸,职吏见了,两眼愈亮,轻咳了一声,轻声道:“府君有何打算,非我这小吏所能知。不过,近来府君,专注于东京城池扩建之事……”

话点到即止,何福殷却也回到座位,暗自琢磨着,情况与他的猜测差不多。

“府君到!”随着一声唱告,在座的商贾们立刻严肃噤声。

人未现,慕容彦超洪亮的笑声却先传了出来,待其露面,一干人等,赶忙起身,齐声道:“拜见府君!”

“诸位免礼!”慕容彦超大马金刀地当中坐下。

命人倒茶,慕容彦超黑脸上带着少有的“慈祥”,说:“先喝茶!这些茶叶,可是江南贡品,天子赏赐本府的,本府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今日,拿出来招待各位!”

“多谢府君盛情款待!”

虽然只一杯薄茶,但与天子挂钩,沾上了龙气,一干人却不得不做出受宠若惊的反应。

见所有人都喝了他的茶后,慕容彦超黑脸上再度露出笑容,环视一圈,说道:“本府是个粗人,说话不喜欢绕弯,现在且直言!我召诸位来,是有要事相商,需要你们出力的地方,还望积极配合!”

“敢问府君,所谓何事?”一人问道。

“开封东城外的情况,诸位耳聪目明,想来也都知道了!”慕容彦超说:“天子命本府,负责东京城的扩建修筑事宜,自敢责任重大,不敢懈怠。但如今,朝廷开销甚大,国库拨不出太多款项,本府苦于钱粮不足……”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基本都明白慕容彦超的意思,不过都未吭声,等他说完。

“扩城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们都是东京的豪商大富,城建之后,对于你们的货值生意,也有好处。召你们来,就是希望能够集资,以纾官府之困。你们应邀而来,又喝了我的茶,应该会给我面子,不至于让我失望吧!”

“当然,本府也不白承你们的情,天子说过一个词,叫合作共赢。所有捐献的人,都可得到‘乾祐义商’的名号,这是天子允许的。另新城扩建结束后,你们可各自内城之中挑选府邸,新市之中也有铺面补偿,并且接下来一年半载,可有税收减免。当然,这些就要看尔等捐资如何了。

另外,你们中有不少人,都参与了城建辅料的生意吧,此后,本府可做主,将石料、砖瓦、木料等建城所需,都从尔等手中才买……”

“本府话就说这么多,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慕容彦超语气中透着强势,手一挥:“准备好认捐簿!”

边上,衙中文吏立刻摊开一本簿子,备好笔墨。而在场的商贾们,都认真地考虑起来,神色难以从容,这贡茶,似乎不怎么香啊……

第202章 钱粮百万计

“在下愿捐钱五千贯,以供府君调用!”未到一炷香,站起一名肥胖老朽,眉开眼笑,积极道。此人专事牲畜生意,自东京诸市肉行之中,铺面颇多,每岁往京内运输贩卖羊、猪等家禽牲畜,皆以万计。

有人牵头,接下来陆续有人起身,认捐,从三千贯到七千贯不等。一个个态度积极,但出手“吝啬”,并且,观察着慕容彦超的表情,注意着他的神态。

慕容彦超也是个喜欢敛财的人,平日里也沉下心对货殖之道有所研究,也接触了不少商贾。此时见这些人的表现,一下子便看出了,这些人,在捐资上边,还同他玩“讨价还价”的伎俩,初步报价也试探他的态度。

念及此,慕容彦超顿时就不乐意了。想他堂堂皇叔,开封府尹,亲自邀请作陪奉茶,好言说尽,就拿出这么“一点”钱。他慕容彦超,何时这么好说话,时间、面子就这么便宜?

当然,二十多人,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十几万贯钱,比刘承祐拨给的第一批钱,还要多。但是,慕容彦超费了这么大功夫,又岂能这么就满足了。

“呵呵……”慕容彦超皮笑肉不笑的,抿了口他并不善品的茶水。

他作此反应,长于察言观色的豪商们,都不禁心头一个咯噔,显然,慕容府君并不满意。

“方才诸位认捐之资,可曾都记下?”慕容彦超偏头,朝文吏使了个眼色。

文吏会意,有些“惶恐”地起身,拱手道:“请府君恕罪,小人迟钝手拙,未及记全……”

“那就重新记录!”慕容彦超淡淡地一挥手,寒着脸,环视一圈,说:“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到!”

这意思很明显了,重新认捐吧!

在场的豪商们,神情逐渐凝重,认真地考虑起来,要出多少血,才能让慕容彦超满意。

“老夫认捐十万缗!”在众人迟疑之时,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场面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正见常思,缓步而来。慕容彦超见了,黑脸舒展开来,起身相迎,拱手道:“常公怎么来了!”

常思老脸上带着点勉强的笑容,说:“府君为扩城之事,筹措钱款,老夫奉命协理,岂能不过衙,尽心出力!”

“常公不愧为我河东元老啊!来,请坐!”慕容彦超一乐,将常思引入座位,问道:“常公所言捐资,可是当真?”

闻问,虽然心头滴血,但常思还是故作爽朗地应道:“府堂之前,众人在侧,岂有虚言。老夫深受国恩,如今正可图报!”

“常公真忠臣啊!”慕容彦超大笑两声,朝文吏吩咐道:“给常公记下一笔!”

“是!”

望着认捐簿,落笔成字,常思心如刀绞,痛楚万分。此一出,他多年敛聚,辛苦所得,近半家资,可就没了。

他原本有意不听郭荣的建议,但是,王景崇那头恶狼还在潞州,越想越怕,再是舍不得,终是决定花钱买平安。

常思豪气一掷,让在场的豪富们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十万缗,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可不是轻易能拿出来的。看向慕容彦超的脸色,愈显沉凝,要是以此作标准,那可就不只是大出血了。

“府君,在下愿捐资四万贯,粟米各三千石!”这个时候,何福殷战了起来,躬身进言,面色平静。

见状,慕容彦超不禁打量了他几眼,对于这个活跃于权贵周边的巨商,也是有印象的。面上露出笑容,颔首颇为赞许的模样,道:“此义商也!”

“记下!”显然,慕容彦超对这个何福殷所出很满意,手一指吩咐着,看向他,道:“你放心,朝廷与本府都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谢府君!”何福殷恭敬应道。

自何福殷后,这场捐资聚会,终于以一个让慕容彦超满意的正确的节奏展开,所邀之人,陆续请捐,寡者亦认捐钱三万贯。

圆满结束之后,慕容彦超于衙中设宴,招待众商,待“宾主尽欢”之后,才放他们回去,准备认捐之钱粮。

……

“听说开封府,举行了一场捐资聚会,所获不匪,有多少?”在宫室之间散着步,刘承祐略表好奇地问道。

“根据上报,众人踊跃认捐,所获之姿,计约百万贯,另有粮十万石!东京之改造扩建之耗费,足以支撑半载!”李昉将他记下的数据,报与刘承祐。

“确实是不少啊!”刘承祐嘴角微翘,面上露出一抹松弛,感慨道:“倒是有些出乎朕的意料,还记得初入东京之时,百业萧条,国困民贫。不想这数年过去,竟然积聚了如此之富,东京的豪商巨贾,手中竟然掌握了如此财富……”

“此皆陛下励精图治之功,稳固治安,鼓励农商,免除苛捐杂税,以致百业复苏!”李昉恭维道。

“此番认捐,不算苛捐吗?”刘承祐说道。

李昉答:“若无朝廷政策,岂有彼等商贾之兴聚,这是给他们一个回报朝廷的机会!”

“再者,商人逐利邀名,此番,官府募资的同时,也给还其以名利,彼等岂能积极认捐!”李昉又道,言语中不免有对商贾的鄙视。

刘承祐淡淡一笑:“朕这个皇叔啊,这生财手段,却是不凡。朕都有心,让他到三司任职了!”

当然,刘承祐也只玩笑罢了,慕容彦超所长者,不是生财,而是借助手中权柄,掠财。如此番捐资,若不是刘承祐在上提点,按照慕容彦超的风格,只怕是强行逼迫,而商贾无名利可图。

“另外,工部侍郎常思,捐资十万贯!”李昉瞟了刘承祐一眼,禀报道。

“在镇多年,所获颇丰啊!”刘承祐神色平静,摆了摆手,淡淡道。

沉吟几许,刘承祐向李昉吩咐着:“传朕谕,告诫慕容彦超,建城所需砖瓦石木等材料,虽可分与众商,但是,需严控品质,如有偷工减料者,严惩不贷!”

“是!”

回到政殿,屁股还没坐热,通事奏报,御史大夫及中丞,边归谠、赵砺联袂觐见。

后靠于御座,刘承祐目光冷淡地扫着边、赵二人,二者谨身束手,立于御前,直面天子的审视,沉稳面容之间,隐有刚直之意。

刘承祐收回目光,问道:“二卿联袂而来,所求者,还是为了王景崇?”

“陛下明鉴,正是!”边归谠拱手应道。

“王景崇在地方,任意妄为,逞凶使威,每过一地,擅权违制,用法之苛,敛聚之甚,可谓惊世骇俗。以天使之名,行害官虐民之事,而今地方官民,已是怨声载道。此人败坏朝廷威严,有损陛下圣名,还请陛下召还此奸臣酷吏,问其罪,以安人心!”边归谠说:“臣等已经连上奏章,恳请陛下,听纳忠言!”

赵砺也道:“陛下,而今东京内外,群情愤涌,地方将吏,人人自危,长此以往,必生祸端。陛下苦心治政,方使得民生安定,不可因一奸臣,取乱天下啊!”

“呵呵!”刘承祐笑了:“区区一个王景崇,就能乱我大汉天下,卿等是高看他,还是小觑朕?”

“臣等不敢!”听天子这有些不客气的话,边、赵二人,腰下意识地弯了些。

深吸一口气,刘承祐认真地看着二人:“王景崇所察之人,上至节度,下至吏民,无不真凭实据,彼等贪敛,不该查办吗?”

边赵二人默然。看天子仍旧一副维护王景崇的样子,边归谠沉声应道:“陛下,地方将吏,或有不法,可遣干吏,因法而察。然王景崇,名分不正,处事且操切,不识大体,其身不正,其行不矩,此乱政之臣。还请陛下,三思!”

“依边卿之言,朕用王景崇,便是违法乱政了?”

“臣实无此意!惟愿陛下,顾全大局,兼采群章,以服人心!”

第203章 事态扩大

“陛下!”

踏入坤明殿,越过行礼的宫娥内侍,径往内寝,脚步急促,匆匆生风,用力掀起的珠帘,在空中摆动碰撞,瞧此动静,侍候在旁的几名宫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符后见刘承祐这怒气冲冲的模样,也不禁感到诧异,跟着入内,却见刘承祐一头栽在榻上,两腿大张,很没形象地躺着。

见状,大符屏退左右,轻迈莲步上前,矮身弯腰,帮刘承祐脱鞋。而后起身,圆润的翘臀坐在榻侧,刘承祐也配合将脚放在她大腿上。

小手一边在刘承祐小腿上按捏着,大符一边问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惹得二郎如此生气?”

“难怪有传言,说我重用文臣,而轻视武将。我看呐,有的人,是听此谣言,也当真了,到我面前来,卖直取忠!”刘承祐手臂搭在额头上,冷冷道。

听皇帝这么说,大符凤眉稍凝,道:“二郎此言,可说得太重了!究竟何事,劳你发这么大脾气?”

刘承祐似乎自顾自地,抱怨着:“三代以来,骄兵悍将难制,文弱武强,我有提高文臣地位,以使文武并重之心,却无以文抑武之意。我深知,马上能打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如欲一统寰宇,需将士攻城拔寨,更需文臣运筹帷幄。但现在看来,这些年,我对朝廷这干文臣们还是太过宽纵了……”

皇帝语风,异常锋利,若是让朝堂的文官们听了,只怕要惴惴难安了。大符深明事理,觉得刘承祐这种情绪有些不对,轻言细语地说道:“究竟何事,让你大动肝火?”

手指刮了刮眼眶,刘承祐缓缓地睁开眼睛,大符那张娇容玉面,进入眼帘。心情平复了些,说道:“无甚大事,‘忠言’逆耳罢了!”

大符若有所思,试探着发问:“是近来,百官请奏之事?”

“不知觉间,朝堂之上,又有人开始对我治政用人,指指点点,横加指谪!”刘承祐说道:“那么多官员,一齐上奏,若说没有人居中串连,我是不信的!我早有言之,特事特办!什么维护朝廷体制,国家法统,都是借口。

天下还未一统,心思就开始泛滥。不明上意,不体君心,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逼我啊!”

有些明白刘承祐怒气何来了,大符不由轻笑道:“二郎,平日不是也提倡,广开言路,兼采群议吗?臣下进谏之责,君上有听纳之权,如是而已,何必如何愠怒?

此番官员群情所奏,众口一词,二郎更当慎重才是,毕竟众怒难犯啊……”

“那要看他们怒从何来了!”听符后一番劝解,刘承祐喃喃道:“我独断专行?识人不明?用人失当?”

“有人目光看得远,有人权力迷了心啊……”刘承祐悠悠而叹。

符后默然,总觉得刘承祐,似乎有些敏感了。

“大符,你素来聪慧,遇事颇有见地。你觉得,我该不该听从朝官们的建议,将王景崇召回,下狱问罪?”刘承祐突然向上抬了抬头,问符后。

符后摇摇头:“我居后宫,可不敢对前廷之事,妄加评论!”

“我就想听听你的看法。”刘承祐说,语气有些捉摸不定。

落在符后眼中,却是迟疑的表现。想了想,符后问:“你派王景崇出京办差,差事办得如何?”

“尚可,颇合我意!”刘承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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