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第699章

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而这就注定,不管是堵还是疏,都解决不了问题,用堵不可能将草原百姓杀光,用疏,也不可能全部感召。

  想过好日子的草原百姓总要南下,虽然但咱们打他们,杀他们,都是应该的,谁家来了山贼土匪不打。

  可是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只要他们没吃的,总会南下。

  然后,就又是一个汉唐循环,又是一个天塌地陷。

  但,朕之所以能为中国之主,又为塞外诸族拥戴,就是头顶之苍天,天命朕来解决这个难题!

  是以,朕习先汉世宗武皇帝之以暴制暴,承大朝太宗文皇帝兼包并蓄以外,还有一引导之法!”

  话说到这,张鉊停顿了一下,这就是为了给这个番汉臣属一个心里的缓冲期,他们所有人都看向了张鉊,都想知道这导引之法是什么。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一个皇帝的威望有多么重要了,张鉊这番话,直接把自己当成了汉武帝、唐太宗以来,解决草原问题的第三人,还自称天命让他来解决此事。

  甚至可以说,他张圣人认为自己比汉武帝、唐太宗还要厉害,因为这两解决草原问题的办法,被我张圣人认为是失败的了。

  而要知道,汉武帝虽然文人圈风评一般,唐太宗有玄武门污点,但就到目前来说,这两位加上始皇帝,就是皇帝中的天花板了。

  你要赵大,赵二这样的过来说这番话,哪估计都说不完,就会被臣属给轰下去,或者说他们脸皮再厚,也张不开这口。

  这话到现在,也就以一老仆起家,在契丹入中原,人心惶惶之际力挽天倾,现在又封禅漠北的张圣人,有资格说了。

  而且所有人还会耐心听完,并期待他给出解决这个千年无解难题的办法。

  “朕时常在想,金山以西,有无数的富庶之地,为什么咱们走到西海(里海)就不走了呢?

  那些长鼻黄发,多须多髯的蛮人,如同戈壁里的沙子一样多,他们难道不是最好的牧奴吗?

  西海以西,光是朕知道的,就有钦察人、马基克人、巴什基尔人、保加利亚人、可萨人、罗斯人,日耳曼人,数以千万计,为什么我们不去征服他们?”

  “无上天,西海以西太远了,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和牲畜,根本走不过去。

  就算走过去了,也是几代人的事情,到时候该饿死的,还是饿死了。”黠戛斯万户大都护李归忠喊道。

  张鉊把手一挥,“为什么要带着女人和孩子一起去呢?

  咱们可以骑上战马,穿上铁甲,拿上弓箭,让男人们先去,去征服那些连皮甲都没多少的蛮子,再把女人和孩子接过去享福不行吗?

  不要说没有战马,因为本尊有,不要说没有铁甲,本尊也有,本尊还有粮食,还有强弓硬弩,还有无敌的铁骑,这些都可以支援给你们。

  让每一个草原上的儿郎,都成为本尊的爪牙,用他们勇武把不肯臣服者如同野草一般砍倒,夺取他们之所有,肥壮的牛羊、美貌的妻妾都将是你们的。

  本尊在此允诺,只要聚集在卍字旗下,每一个草原上的勇士,都至少可以拥有一个大大的村庄,一百个强壮的农奴,十个美丽的妻妾,牛羊将多的吃不完!

  让草原上的骑士、高原上的武士、松漠中的勇士与汉地的豪杰们一起,咱们不再自相残杀,一起去西边征服蛮夷,这不好吗!”

  拔野古斯跪了下来,他膝行到张鉊面前,“大慈大悲的无上天,这是佛,为虔信者准备好的未来吗?”

  张鉊点了点头,“这就是佛陀的旨意,西海以西的西牛贺洲,有数不尽的蛮夷需要征服和教化,大洋以东的东胜身洲,有金山银山等着我们去捡拾。

  每一个虔信者,都可以得到丰厚的回报,都能成为贵人!”

  燥热和躁动,在每个草原、高原、松漠部族首领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还是那个道理,如果一般人来提这个话题,那所有人都会嗤之以鼻。

  但当这个话,是从现世神+草原可汗+中原皇帝口中说出来的,那就是上天的旨意了。

  而一片汉臣也懂了,这所谓导引之法,其实就是祸水西引。

  朝廷出钱出粮,甚至还可以出精锐军队,用六法宗武装草原上的不安定分子,让他们去西边给那些蛮子当老爷去。

  只要形成定制,每一二十年导引一批走,让草原上的人口,一直处于一个低水平。

  这样草原上广阔的草场,足以给牧民相对好的生活,他们就不会南下,也没有能力南下了。

  李昉突然恍然大悟,他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让他帮助六法宗编撰经义了,这是要把中原的礼法道义,包装在六法宗的经义中,以此潜移默化达到化胡为汉的作用。

  同时,皇帝还在推动往西去的夏君夷民,想来以后,西面的一堆夏君夷民小国,就是往更西去的草原勇士之军需补给站,是他们与中土文化上相连的归乡。

  这真是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啊!什么叫视胡汉如一,这就叫视胡汉如一。

  因为从今以后,草原上、松漠中就没有胡人了,胡人在西边的西牛贺洲。

  李昉都要迷醉看了,他知道皇帝的这个操作很难,但只要操作好了,你说什么?名留青史?

  别开玩笑了,这是最低的待遇好吗?这要立庙祭祀的好吗!

  “朕说过,当视胡汉如一,这不是开玩笑,因此自今日起,草原上就没有胡人了,因为胡人、蛮夷在西牛贺洲,在东胜身洲,诸位臣工,可愿助我?”

  张鉊这话,则是对一众汉臣说的。

  李景达突然觉得异常羞愧,在他们兄弟还想着蝇营狗苟的时候,绍明天子的眼光,已经高到他们无法企及的地步了。

  沈虎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这种为解决天下大事而奋斗的感觉,不可能是一个割据政权能给的。

  所有人上前一步,单膝下跪,叉手应喏,“臣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鉊大笑三声,走到了祭坛左下角,中国人祭祀嘛,还是封这种祭祀上天的仪式,贡品中,肉食自然是少不了的。

  张鉊亲手持刀,将祭祀的大块牛肉,一刀一刀切割下来。

  他把第一块肉,出人意料的递给了李景达,“雨师应该知道,咱们汉人,自古以来就是要讲究大一统的。

  春秋战国数百年分裂,乃有秦汉。魏晋南北朝数百年对立,便出隋唐。

  今自大朝衰微,也乱了二百年了,咱们也该一统了。

  回去告诉你兄长,朕连漠北草原都能征服,若要提兵南下,尔兄弟早就宗庙不保,让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李景达双手接过牛肉,当场就捧着这块带血的烤牛肉啃了起来,脑袋重重一点,“圣人但请放心,臣回去之后,立刻就劝兄长纳土归降。”

  第二块肉,张鉊切给了沈虎子,“伯常把这条肉给吴越王带回去,告诉他,明年到东京来一趟。”

  随后张鉊想了想,又切了一小坨,“这个给胡进思,希望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第三块肉,张鉊切给了西海、松潘、康定的一众首领兵将,特别是论波仁,张鉊拉着他的手说道:“青塘高原上的事,朕等着你们的捷报。”

  论波仁兴奋无比,跪下将肉举过头顶,“臣相信,无上天的慈悲之光,一定会让朗达玛的子孙幡然悔悟的。”

  这三块肉分完,张鉊命人抬上来一口巨锅,他亲手将祭祀的肉剁碎,随后放入锅中煮成了一锅肉汤,跟着上山的千余人,人人有份。

  随即,他还将祭祀的美酒,倒入了登封坛左侧的一条小溪中,随行的八千勇士,数千牧民,都欢天喜地的痛饮这山溪之水,欢腾声远达数里之外。

  一个新时代到来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做奸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神都,洛阳。

  自从裴远被任命为中书右仆射兼鸾台侍郎、侍卫马步亲军都指挥使、督抚直隶诸府州县事后,皇后曹延禧就干了一件大事。

  她将自己的二儿子,也就是只有三岁的皇八子张贤载交给胞姐,贵妃曹延鼐带到了神都洛阳。

  而曹延鼐到了洛阳之后,洛阳的紫微宫就立刻实施了戒严。

  整个皇宫的禁卫工作,由老归义军硕果仅存的大将,张鉊父亲张承奉时期的丞相罗通达负责。

  洛阳的城防,则由刚刚卸任神都营建使的紫亭郡公曹延明负责。

  这套禁卫系统中所用的人,八成来自河陇,这八成中,又有超过六成出自瓜沙老归义军各个家族。

  可以说,除了老归义军这派的人以外,等闲根本靠近不了。

  同时,曹延鼐也带着张贤载,于紫微宫中深居简出。

  而皇后曹延禧要这么干的原因,就是看到了貌似平静下,汹涌的波涛。

  就在张鉊离开京兆长安府往承天凉州府去的这不到一年内,裴远干的事,一件件都足以堪称凶险。

  有些事,连曹延禧都觉得裴远做的有些过分,玩的有些太大了。

  东京,开封府。

  在张鉊遣天使宣布任命后,人人都以为裴远要做大权独揽的奸臣了。

  但恰恰相反,最开始的裴远一点动静也没有,连上朝都像是单纯为了点卯一般的敷衍。

  整整两个月,没揽一点权,没处理一件大事。

  刚开始众人都以为裴远是装,可看他一直摆烂,一摆就是足足两个月,这下好多人都相信了。

  私底下都传说,说裴远早就失宠了,是被皇帝打发来背锅的,他现在为了自保什么都不敢干。

  嗯!很是合情合理。

  这一下,皇帝不在,可以称得上权摄朝政的‘奸臣’被吓住了,那还不赶紧开始乐?

  一时间,各路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在张圣人入主中原后不得志的旧武勋。损失惨重的坞堡豪强。在钱庄会被夺取后,心怀怨恨的各大佛门,立刻就开始了作妖。

  然后,裴远又让他们逍遥了一个月,突然就开始了雷霆行动。

  裴远利用他的职权,将直隶河中府、陕州府的巡检司兵丁和两府的卫所军,直接调进了东京开封府,然后按照这三个月中收集到的罪证,挨个抓人。

  说实话吧,我张圣人这样的皇帝,他来自后世政治相对宽松的时代,根本就不是一个严苛的君王。

  甚至可以说,对比起这之前历朝历代的君王,在开国雄主和英明之主这俩个范围内,张圣人都是相当宽容的。

  排序的话,估计只会排在汉光武和前秦苻坚两人后面。

  在这张周,只要你不明目张胆跟张圣人对着干,不去犯王法,乃至不自己跳出来作,张圣人很少杀人,也很少为了PUA,而让下面人不得安宁。

  这种风格好不好呢?

  大体上是很好的,要知道唐末五代以来,奉行刀把子就是道理,从上到下的武夫(皇帝也是武夫),根本就不跟你讲理讲法,遇到事情就是一刀,把整个社会都搞成了一种病态。

  所以张鉊这宽容的作风,很快就给这个暴戾的社会带来久违的宽和。

  这也是张鉊用进入中原的东归派和凉兰六谷派,吃掉了旧日河东、代北武勋大部分好处,却没有造成多少动乱的原因。

  人人都在渴望着一个安定的,有规矩的社会。

  不过没有了动乱,又处在这种宽仁的气氛下,作奸犯科,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不少。

  人嘛,大多数都是记吃不记打,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年,这些在新朝定鼎过程中利益受损的家伙们就开始行动了。

  虽然没法跟河陇地区来的从龙功臣竞争,但受到的损失,总要找个地方补回来才对啊。

  斗不过从龙功臣,老子还斗不过底下的这些黔首?

  所以,当裴远到东京开封府的时候,就发现张周一朝的社会秩序,已经到了非要扭转不可的地步了。

  张希崇虽然严厉,但那是对于官员而言,他在风骨方面和督促官员办事效率上做的不错。

  大周建立这几年,朝廷不断南征北战,在粮草辎重、骡马车船的供给与调配等事项上,张希崇提供了完美的保障,没出一点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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