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第456章

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一票子他原先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城狐社鼠,现在在他面前,乖的跟小绵羊一般。

  以前一贯钱就能让全家欣喜若狂,但这次,天子一出手就是三十贯,还有大量帛布锦缎赐下。

  当这些财货被几个户部小吏和帮工给他挑回家的时候,妻子的病,似乎一下都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象征着希望的生气。

  小姨子那张桃花般的俏脸上,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看着他,满是崇拜,弟弟赵安易更是兴奋的满屋子打滚。

  这是什么?这就是权力!

  这就是权力能给一个男人带来的风光!

  而且这还仅仅是有了那么一点点权力而已,要是做到枢密使,门下侍中、尚书仆射这样的位置会有多风光?赵普已经不敢想了。

  于是第二天,赵普就带着以锦衣使者为首的探子和户部官员,找出了六处兰若钱庄会藏匿赃物的地点。

  确定是确凿的证据后,赵普再次带着锦衣使者向张昭请了一支军队,突袭了兰若钱庄会的豢养武僧和打手的秘密基地。

  一次性就抓捕了数百人,收缴了大量的弓弩、甲胄、矛斧锤等重武器。

  还顺便挖出了钱庄会账册,这样一来,连统计的活计都省了,一样样的点就是了。

  好家伙!张昭得到汇报的时候,可是吓了一大跳,这些和尚们胆子远比他想的大。

  不但有僧兵,还有弓弩甲胄,嗯!直接可以给他们安排一个造反的罪名了,简直就是完美的遮蔽。

  于是本来只准备把钱庄收回,再吞了这笔不义之财的张昭,迅速以此为突破口,直接给兰若钱庄会扣了一个私藏弓弩甲胄,意图刺王杀驾,篡逆造反的罪名。

  至于和尚们为什么要造反?呃……这不太好解释,总不能说大相国寺的主持大师想当皇帝吧?

  不过还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脑子有问题的出来质疑。

  倒是急于将政局稳定下来的张昭,主动没有牵扯到东京个兰若身上,而是把造反这个词,局限在了钱庄会。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没牵扯,但内里,各寺中上层僧侣都被张昭给控制住了。

  谁敢唧唧歪歪的,立刻就会被打成钱庄会的同党甚至主谋。

  这些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富有的和尚商量了数日之后,毫无办法的他们只能认栽,谁叫钱庄会敢收藏弓弩甲胄呢?

  虽然这些东西,实际是当时他们想要保卫资产,应对契丹游骑而私藏的,但现在哪还说得清?

  于是,东京各兰若吐出了大量在混乱局势中通过投靠、兼并、强占获得的土地,缴纳了大量的粮草作为罚款,交出了钱庄会的控制权。

  当然只是控制权,分享盈利的权力那还是有的。

  张昭嘿嘿一笑,这是他故意给大和尚们保留,用来安他们心的。

  钱庄会可不是简单的一个组织,这是一整套金融组织啊!

  可以承担抵押、放贷、吸储、汇通等功能大型商业银行,现在落到张昭手里后,还获得了发行货币的权力,顿时又成了中央银行。

  随便想想就知道,光是发行货币的利润就有多大,与它的其他功能比起来,区区一些盈利,根本不值得一提。

  而且就算是这些盈利,那也是暂时积存到大和尚们手里而已。

  等到张昭解决了刘知远,收拾了最近跳的厉害的南唐主李璟,稳定了局势之后,有的是时间来收拾他们。

  只是有个关键问题,张昭还没想好。

  就是现在就有三百多名员工的钱庄会,到底是应该把他变成一个政府部门?

  还是收归皇家所有?

  或者弄成后世那样有特殊地位的中央银行?他还没有考虑清楚。

  不过这不影响张昭开始他的笼络人心计划。

  等刘涛、张烈明和赵普将那些明显带有印记的东京百姓金银首饰,挑选出来之后,张昭并没有立刻还给东京民众。

  而是仔仔细细计划了一下,他要把这件事的好处,发挥到极致。

第五百三十一章 施恩也是要讲方法的

  王四郎是东京开封府城东牛马街的一个小贩,也算是老东京了。

  当年大唐带忠臣朱全忠毁弃洛阳,迁都大梁的时候,他们家就从洛阳迁来了此地。

  王四郎做的一手好胡麻饼,侍弄猪獾肉也是一绝,家里世代都是干这个的。

  往日里他上午卖胡麻饼,下午卖猪獾肉,虽说不能算大富大贵,一家人也在温饱线以上。

  只是这些年的时局,越来越不稳定,王四郎渐渐从每日能卖好几炉胡麻饼,到只能卖一炉,再到几天才能卖一炉,而到了现在,已经开不了炉了。

  最大的原因,就是东京开封府正面临着空前的粮食短缺。

  粟、黍、黑黍等粗粮都短缺的很,更别说精米白面。

  王四郎纵有神仙般的厨艺,没有了白面,他也无法凭空变出胡麻饼来。

  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就仿佛是高高在上的老天,不想给穷苦人一条活路一般。

  王四郎手里提着两条小猫鱼,下半身都要湿透了。

  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几声小猫般,微弱的哭泣。

  他浑家坐在土炕上,用手拼命挤着干瘪的乳方,浑浊的泪珠从略显浮肿的脸上刷刷落下,憔悴中露出的是深深自责。

  土炕上,两个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小娃娃,正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哭泣,连哭声都因为极度饥饿,显得非常虚弱。

  在这个成年人都缺少吃食的时候,最难的,就是平民家的婴孩。

  由于营养的缘故,许多母亲根本产不出奶水,婴孩唯一的吃食来源,就是用粟米不停的熬,熬出一层稀薄的米油。

  可是粟米在如今的东京开封府并不便宜,营养也完全不能跟母乳相比,所以整个东京,最先陷入饥饿中的,就是这些婴孩。

  王四郎看着饿的声音都快没了的孩子,两行冷冰冰的泪珠,瞬间就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他连被河水浸透的裤子都来不及脱下,就开始生火去炖手里的两条小猫鱼,希望能给妻子发出来一点奶水。

  虽然心里明白,他这一对双生儿,大概率是挺不过这个冬季了。

  但是为人父母的本能,驱使着王四郎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这上面。

  哪有父亲,能舍得放弃孩子的呢?

  鱼汤很快熬好了,本来已经哭(饿)昏了过去的孩子,闻到了腥味,突然就惊醒,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嚎哭了起来。

  可是这不能给他们吃,婴孩的肠胃还经不起荤腥的冲击,搞不好就要拉肚子,而且,这鱼汤也任然赶不上母乳顶饿。

  浑家端着鱼汤狼吞虎咽,王四郎则盯着浑家的胸前发呆,如果到了晚间,就能有些奶水,那就好了,不然的话……

  吱呀的推开院门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坊老响起的破锣般的嗓子,王四郎赶紧打开了内屋的门,想要去迎接。

  一股稍显刺眼的阳光照射了进来,王四郎眯起眼睛,他用右手挡住眉眼上方,隐约看见了矮个子的坊老和一个穿着白色圆领缠枝莲花纹袍的男子,这一看就是贵人。

  “四郎,快过来见过贵人!”坊老见王四郎打开了房门,赶紧招手让他过去。

  王四郎心里极为沉重,他回头不舍的看了一眼屋内极为害怕的浑家,随后也不敢迟疑,只能拖着沉重的双腿赶紧过去。

  一般当一个平民被贵人找上门来,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的。

  “你就是王四郎?某家是永训宫的舍人,听闻你新得了双生子,特奉圣人之命,前来恭贺。”

  说着,这个自称永训宫舍人的白袍男子,将一个陶罐放到了地上。

  王四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来人是什么意思,不妨身边一个身影一跳而起,然后用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扇到了王四郎的头上。

  坊老对着王四郎大吼一声,“愣着干甚?还不叩谢圣人恩德,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王四郎傻呆呆的解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香从里面溢了出来,作为一个厨子,王四郎一下就闻出来了,这是羊乳,陶罐中是羊乳!

  一旁的坊老,声音都哽咽了,“合该你两个小子有福气,圣人听闻你浑家下不来奶,孩子饿的哇哇哭,特意省了自己的朝食,将这羊乳送来救你儿子的命!”

  白袍的舍人也冲着王四郎点了点头,“以后每两日就自己到大宁宫外等着,报上姓名,自有羊乳或者人乳赐下。”

  仿佛一道惊雷,从九天之上劈到了王四郎的心头,他以前从未想过,能救他孩子性命的,会把自己朝食省下来救济百姓的,竟然是那个深宫中的圣人。

  听到有羊乳,救子心切的王四郎浑家已经抱着两个孩子跑出来了,他不管发生了什么,有羊乳救她孩子性命就行。

  冷飕飕的寒风中,小猫大小的婴孩不哭了,涨红着脸大口大口的喝着羊奶,贪婪的模样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王四郎放出一声极力压抑在内心的感激哭叫,他向着大宁宫的方向跪下,真心实意的,疯狂的磕头。

  “草民王四郎!给圣人磕头了!”

  恰在此时,隔壁周三驴子的哭喊声,也传了过来,他家里也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

  不过对于张昭来说,羊奶送出去了,可是远远不够,因为这大冬天还在产奶的母羊,本来就属于逆天的哪种。

  因为羊儿虽然泌乳期一直是在轮换的,理论上全年都能产奶,但是大部分的习惯,还是让母羊在冬日怀孕。

  孕期则是没有奶的,要奶就只能让母羊在冬季带崽,所以必然不会太多。

  “全东京大约有应该两千三百婴孩,其中一千八百名缺奶水,最严重的三百多已经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了,而我们的羊乳最多够四十名婴孩吃。”

  作为张昭建立的特务部门,锦衣使者此时还成了民间情况的收集者,正在向张昭汇报的,就是张烈成。

  张昭点了点头,他早就有了预案,“通知河西商会的曹万通和你岳父康金山,让他们把咱们的储备糖运一千斤到东京。

  然后让长安留守曹元忠那边多送大豆少送粟米,准备磨豆浆吧!”

  没有足够的羊奶,那就用加糖的豆浆代替,而且磨豆浆剩下的豆渣还可以赐给那些孕妇,只要让她们吃饱了,很多人应该还是可以下奶的。

  “喏!孩儿这就去办!”张烈成叉手应喏,正要离开,张昭又叫住了他。

  “听说二娘又给你生了个千金?找时候送进宫来让某看看这小孙女。”

  张烈成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他这个被张昭从克拉库姆孜荒漠中捡回来的孤儿,自跟随张昭的那天起,那是真把张昭当成了自己父亲的。

  而且由于他幼时没有享受到多少来自父亲的温暖,因此格外珍惜张昭对他的亲昵。

  “等母亲到了东京,孩儿就让二娘带着孩子们进宫来参拜。”

  说着,张烈成有点淡淡的失落,“只可惜,二娘三胎都是女儿,没能给父亲添个孙子。”

  张昭淡淡一笑,他知道张烈成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是说来就奇怪,他娶了一妻两妾,生了五个都是女儿,硬是生不出来儿子,这都快成了张烈成的心病了。

  张昭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然后对着张烈成说道。

  “说不得是你跟河西女子生不出儿子,这样,最近南平王高从诲得罪了我,听闻高家女儿温柔贤淑,那就让高从诲送个侄女来给你做妾,说不得换了一方水土,就能生出儿子了。”

  听到张昭如此关心他,还能得个高家的宗女,张烈成不由得喜出望外。

  他这人就是这样,因为出身低,所以格外看中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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