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第214章

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与其让部族中其他聪明人‘卖’给张昭,还不如他拿来当进身之阶呢。

  是以折逋嘉施把双手一拱,向着张昭说道:“军史不可厚此薄彼哦!我折逋家也愿意为军使效力!”

  聪明!张昭的心里叹了一声,于是指着北方对着折逋嘉施说道:“自凉州往北有休屠城,休屠城再往北就是明威戍堡,即是当日尔等去迎接我的地方。

  马城河从明威戍堡穿过,其左右虽然有一些沙地,但河谷地带还是相当富庶的。

  至于马城河汇入的白亭海与休屠泽,更是原大唐白亭守捉所在,碧波千晴,绿草悠然,亦可放牧亦可耕种。

  不如折逋首领就带领洪源谷部迁移至明威戍堡至白亭守捉一带,某欲在此设民勤县,届时也任命汝为河西节度衙门推官兼民勤县令。”

  折逋嘉施大喜,“如此某就在此拜谢军使大恩了!”

  他知道自己主动出头的这一下,果然是赚翻了!

  马城河水量充沛,白亭守捉还有休屠泽的富庶,他也早是听过的,只是缺少开发,此番能得到民勤县县令之职,远比他困守在洪源谷部要好得多。

  张昭也基本放下心来了,原本的嗢末六部之中,汉人以沈家为首,其余各部族以折逋家为首,是以只要这两家答应配合,其余人等就必须得配合。

  张昭准备只让西营河赵镇将家和杂木河的竹卢嗢末留守姑臧南山六谷部的地盘,其余人等都要迁移出去屯田戍守。

  这也是张昭彻底消灭嗢末六部这个曾经存在的政治实体最好机会。

  既然六谷部的人口都迁移出去,那六谷部这个称号,也就会随着时间的风沙,完全消失。

第二百九十三章 此绝非朝廷之福

  就在张昭于凉州开垦荒地,兴修水利,扩建道路,并将原本的嗢末六部不分散到各地,任命各部首领为知县县尉的时候。

  后唐东都洛阳,正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十一月初九,后唐北面招讨使张敬达被叛将杨光远所杀,指挥使安审信,振武军使安重荣等,也纷纷投降石敬瑭。

  高行周、符彦卿等将则无奈退回河北。

  就在就在杨光远投降石敬瑭的三日后,石敬瑭于太原柳园称帝。

  不过虽然击破了后唐朝廷的大军,但石敬瑭此时的地位并不稳固。

  因为契丹国主耶律德光认为石敬瑭是个英雄。

  呃!也不知道他这认知是怎么来的?或许是想当英雄的爹?

  不管怎么说,反正耶律德光认为石敬瑭并不好控制,于是开始不想立他为皇帝。

  同时,更让石敬瑭头疼的事发生了,后唐卢龙节度使、北平王赵德均听到石敬瑭勾引契丹入寇自立为帝的消息,顿时觉得自己也行。

  于是他派使者,以巨量金帛贿赂契丹上下,想让耶律德光抛弃石敬瑭立他为帝。

  这真是想当干儿子也还得卷呐!耶律德光得知此消息,在身边群臣的吹捧下,也颇为属意赵德均的。

  因为此人不论从能力、长相,还是声望都不如石敬瑭,若是立他为帝其必定更加恭顺,此后中原之地岂不是契丹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而石敬瑭闻讯则大为恐惧,他既然都已经做出了称儿皇帝,卖燕云十六州之事,脸面什么的,自然也就无关紧要了。

  于是他急令掌书记官,心腹桑维翰去见契丹国主耶律德光。

  桑维翰则比他的主子石敬瑭更加无耻,他从早到晚一直跪在耶律德光的帐前苦苦哀求,痛哭流涕,毫无尊严,不停向耶律德光哭诉石敬瑭的忠诚之心。

  而耶律德光见桑维翰如此没有骨气,推而及之,石敬瑭恐怕更甚。

  同时也因为此时赵德均在卢龙,若事有不成,还能继续做他的卢龙节度使,石敬瑭则毫无退路,只能跟着契丹人一起走到黑。

  于是最后耶律德光终于同意立石敬瑭为帝。

  而后唐朝廷,在损失了北面招讨使张敬达这十一万人之后,整个东都洛阳只剩下了一万余部队。

  要抵抗契丹,必须要征召河南道、关内道以及西京长安的部队前来勤王。

  可是五代武人的品行,上到末帝李从珂,下到洛阳的乞丐流民都是非常清楚的。

  此时恐怕就是守卫行宫的御前侍卫亲军,都没有多少忠诚可言了,哪还敢招大军勤王?

  一旦招来,恐怕不死于石敬瑭之手,也要死于乱兵之中。

  于是末帝李从珂干脆摆烂,日日在皇宫中纵酒欢饮,眼见圣人如此,朝廷上下顿时离心离德。

  十一月二十五,洛阳宫城东面承福坊耶律倍府邸,这位耶律阿保机的长子,被十余后唐马步亲军围在了卧房当中。

  耶律倍披头散发,仰天长叫,心中后悔万分,当初河西高僧龙辩请他离开暂避刀兵之祸,耶律倍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恰恰还在心中暗喜。

  此番二弟耶律德光得入中原,虽然他俩曾经关系不算怎么样,但中原之地如此广袤。

  耶律德光入了中原也不可能长久居,而他则在中原生活多年,早已没有利益冲突,甚至比石敬瑭等人还要可靠些。

  只要耶律德光留个几千兵马,封他个王爵,再捞几镇节度使,不比回丹东穷苦之地要好得多,所以他哪儿肯走。

  可人算不如天算,末帝李从珂早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于是在准备结束自己性命前,密令侍卫亲军前往耶律倍府邸,‘邀请’他一同去玄武楼同焚。

  耶律倍哪儿肯就范?他要是想死,当年何必从东丹漂洋过海到后唐来?

  此时他已走投无路,只能抓住前来抓他的马步亲军指挥李彦绅胳膊嚎啕大哭。

  “指挥欲杀某耶?若能高抬贵手,等石河东入东都,某必在他面前为指挥求高官厚禄,就是外放藩镇也未可知。”

  李彦绅冷笑几声,他本是末帝李从珂的族人,心里早就恨急了契丹人,要是没有石敬瑭引得契丹人入京,洛阳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当下也不多话,长刀一刺,直接捅穿了耶律倍的胸腹。

  耶律倍双手抓住利刃,手指都被割断,他望着西边凄厉惨叫道:“悔不听河西高僧之言,以致如此境地!”

  说完,这位契丹历史上著名文化人,保存了唐末大量古籍,甚至许多中原都没有的孤本,擅画作,能用契丹文写诗,同时又狂暴无比的耶律阿保机长子,肠穿肚烂,倒地而亡。

  十一月二十六,杀死耶律倍的第二日,听闻契丹人已经立石敬瑭为帝,安审信、安重荣、杨光远等人皆降的消息后。

  五十二岁的末帝李从珂不愿意落入石敬瑭与契丹人之手,于是带着传国玉玺和母亲曹太后,妻子刘皇后,太子李重美等人登上玄武楼,自焚而死。

  石敬瑭还没有进入洛阳,立国十三年的后唐就已亡国。

  而此时,龙辩带着耶律倍的幼女耶律阿不里,刚离开洛阳不到百里。

  但好在龙辩有大德高僧这个身份保护,沿途官兵丁壮,皆不敢盘问,可以极速向西返回凉州。

  龙辩走了,裴远却留在了洛阳,他从凉州走时,张昭派了二十个武士护卫他东归。

  本来裴远的第一站是要先回到河东闻喜裴氏的地盘上,为张昭招揽人才的。

  不过,中原经此巨变,裴远心神俱荡之下,做出了一个有些疯狂的决定。

  若是后唐朝廷尚且稳固,定然不会让归义军史兼任河西节度使的,哪怕是留后也不可能给。

  但若是他能在石敬瑭入东都的第一时间,为张昭请封河西节度使,此时石敬瑭根基未稳,脑袋上顶着骂名,屁股下位置没有坐稳,突然得到河西凉州请归,绝对会大喜同意。

  于是裴远干脆决定冒险留在东都不走,准备等石敬瑭一进城之后,就上奏请封,迅速为张昭拿下河西节度使这个官职。

  罗玉儿看着裴远狠辣的表情,也不禁呆了一呆。

  他是这次护送裴远东归二十武士的指挥,还出身于张昭的亲卫憾山都。

  他现在总算明白,裴远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就得到张昭的信赖与器重,这家伙是真不要命啊!

  洛阳作为朝廷京城,石敬瑭的叛军一旦进入城内,很难说不会进行杀戮与劫掠。

  他们只有二十余人,叛军最少有数万,真要乱起来,根本做不到自保。

  而作为曾经憾山都的一员,罗玉儿也很明白,如果能为张昭拿到河西节度使的官职,绝对是大功一件,对于张昭日后的发展,更是非常有利,于是他很快支持了裴远的意见。

  “裴舍人既然已经决定,那咱们就得做好准备,我与十个兄弟即刻出门去囤积物资。

  裴舍人带另外十位兄弟一起加固一下驿馆的防护,安排一下巡逻,若是有无赖前来骚扰,尽可杀之!”

  裴远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他冲着罗玉儿点了点头。

  “罗都头不必着急,咱们是西来的使者,我看石河东虽然无耻,但也算是一方枭雄。

  只要他稍微有点志向,想要把这皇帝的位置稳稳做下去,就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咱们只需撑过最困难的头十天,等到石河东一进城就安全了。

  只可惜据说圣上将传国玉玺也携至玄武门,随之一同而焚,要是能将此物找到献给石敬瑭,说不定能为军使拿下秦州雄武节度使,或者义州彰义节度使的地盘。”

  罗玉儿禁不住嘴角一抽,他们这二十人自保都成问题,裴远竟然还想着要去为大王寻找传国玉玺,这两人不愧是能走到一起的君臣。

  ……

  就在东都洛阳发生巨变,石敬瑭快要坐上龙椅的时候,归义军正使贾言昌才刚到渭州。

  与贾连昌一起同来的天使,是一个中书门下的户部巡官。

  巡官苦着一张脸,并不是很乐意,若是在平时册封一镇节度的差事,肯定是轮不着他这样的小巡官。

  不过他们出发之时,朝廷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枢密院和中书门下的大佬们,不是忙着出城躲避,就是忙着准备巴结新主。

  谁也不想这时候跑到河西敦煌去,好几千里呢!

  所以,册封外镇节度这么大的重任,竟然落到了他这种中书门下户部巡官的手中。

  他们一路西行,没几日就过了秦州地界,出了秦州,就不是中原朝廷的统治范围了,挨着秦州的兰州和渭州,属于河西嗢末的地盘。

  一路护送他们的雄武节度使牙兵,也在此时返回了秦州,不在沿途护送。

  这个叫做范质的户部巡官,只能跟着归义军正使贾言昌一起,带着二十几个护卫并四五十匹骡马,由秦州向渭州和兰州进发。

  渭州还好,这里虽然不是后唐疆域,但紧挨秦州。

  陇西、襄武等城虽然被嗢末羌人占领,但汉人也不少,对朝廷天使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可一到兰州,立刻就状况频出,兰州与朝廷之间隔了一个渭州,对于貌似强大的中原朝廷,远没有那么敬畏。

  而按照此时的实力划分来说,它应该属于凉州嗢末的一部分。

  可实际上呢?嗢末根本没有形成统一的民族,只是个身份概念。

  具有领导地位的凉州嗢末六谷部,根本管不了兰州这边的嗢末,自然张昭的影响力,也很难达到这里。

  不过好在此时是五代时期,作为一个习文起家的书生,还中过进士,范质却并不文弱。

  更确切一点的说,汉人文士逐渐变得文弱,还是北宋中期以后的事。

  而在这之前,文人出将入相是常态,大多数读书人远处能弯弓射箭,近处可拔剑砍人,这点基本操作还是有的,至少不缺胆气。

  就连我们印象中的杜甫、白居易等诗人,虽然跟职业的士兵差得比较远,但也绝不是文弱书生。

  不过生长在中原郑州一带的范质,第一次见到河西这种粗犷彪悍的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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