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第906章

作者:须尾俱全

第1639章 红酒

其实在上楼的时候,谢风就想清楚了: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不是为她准备的。

若以常理推测,她有什么理由需要回来?

这里既有见过她的人——东罗绒和她的司机——也是绑架秋长天的地点,如今绑架失败、自己也暴露了,回来只有危险没有好处。换作任何一个神智正常的人,早躲得远远的了,要搜捕她的话,重点绝不应该放在酒店。

既然不是为她,那是为谁,就很明显了。

虽然正是因为这一点,谢风才不可思议一般地混进了酒店,但是这也代表她不可能直接上去敲门了。

她记得电梯间有电话,可不可以用它打给东罗绒的房间?如果是秋长天接起来的,那她该怎么办?

她只是想要知道东罗绒没事,不管能不能见到面,只要一确认她安全,谢风打算转身就走——她一直垂着头、捂着脸,等电梯门徐徐打开的时候,她赶紧抬起拿着雨伞的手,用手背抹了一下脸,正好在迎面而设的一个摄像头前将自己的脸挡住了。

连谢风自己都有点想赞赏自己反应快了。

走进电梯间后,她刚准备去拿桌上电话,忽然动作一顿,随即假装在电梯间里照镜子的样子,侧过身,偷偷以余光扫了一扫。

……东罗绒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此刻门口站了两个保镖似的男人。

秋长天真的在这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散了。

他不喜欢东罗绒,此前一个星期也不会来看她一次,却在逃出生天之后第一个来见东罗绒了,这可不是一个好迹象。

谢风抹了一下嘴唇,尽管双眼正望着镜子,却能感觉到走廊深处的那两个男人已经注意到她了。他们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走动,她仍旧清楚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是不是因为她太紧张,所以才比平常更敏锐、反应更快?

这个念头从谢风脑海里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在电梯间逗留太久不免可疑,盯着镜子望了一会儿之后,谢风只好转身走开。在她对面的那一条走廊,正好是她曾经那一间房所在之处;当她慢吞吞地朝那儿走去时,她捏着手中房卡,忽然浮起来一个疑问。

她一直以为,手中房卡是东罗绒那一个房间的——但真的是这样吗?

东罗绒下楼之前,并不知道自己会遇见谢风,所以她拿的理所当然应该是自己房间的房卡,谢风此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谢风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决定试一把。

她大步走到自己昨晚落脚的房间前,在开门之前,先屏息留神了一下四周的声息,房间静静的,好像没人。

她微微喘了口气,将房卡贴在门锁上——随即绿光一亮,锁开了。

东罗绒给她的,居然真是她自己房间的门卡。

想一想,好像也有道理:房间本来就是东罗绒开的,加上谢风生病那几天,东罗绒照顾她时出入都靠备用房卡。如果她平时都是将卡塞进零钱包里的,那么当她下楼去便利店的时候,岂不正好就把谢风的房卡也顺手带上了吗?

话是这么说,谢风却不敢大意。

她悄无声息地转开门把手,等了好几秒,才一点点将门推开了一条窄缝,先听了一会儿房内的动静。

……没有人在。

当她将房门彻底推开的时候,她发现屋子竟然还保留着她离开时的状态,甚至连她喝了一半的水杯都还原样摆在桌上。扔在沙发脚旁的浴袍,和她记忆中丝毫无差,仔细一翻,里面还有她的一根落发。

没有人来过——但是,为什么会没人来过?

如果那司机都把她这个人的存在供出来了,怎么会不告诉他们谢风的房间在哪里?知道了案犯的前落脚点,安全部怎么会不来搜查?

难道司机没有把她供出来?

她心中的疑问太多,简直怀疑这是一个陷阱,但房间里的确没人来过。

谢风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放下这个问题,拎起床边电话话筒,使劲清了清嗓子,拨出了东罗绒的房间号码。

电话足足响了四五声,才终于“咔哒”一声被人接了起来。

秋长天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好像又是那一个官威迫人的长官了:“谁?”

谢风早就料到这个可能,事到临头仍然紧张得差点说不出话。她稍稍尖起嗓音,将话筒几乎贴在嘴唇上了——这样一来,气息会打在话筒上,扰乱另一头的收听质量——问道:“您好,请问您今晚需要开夜床服务吗?”

“不需要!”秋长天不疑有他地答道。他的回答太短了,谢风什么情况都听不出来,赶紧在他挂电话之前抢着又说了一句:“东小姐说要送上去一瓶红酒……”

“红酒?”秋长天忽然笑了一下——仅仅是两个字,但最后的声息却稍微降低下去了,似乎是他说话的时候,转头望旁边看了一眼,离话筒远了一点。

随即,他的声音再次靠近了,清楚了:“她以后都喝不了什么红酒了。”

不等谢风想出一个反应,那一头已经“啪”地挂上了电话。

谢风坐在床边,浑身一阵阵控制不住地发颤。冰凉沉重的湿布料一直裹在身上,但好像直到现在,她才忽然被冻进了骨头里去;或许是她的高烧去而复返了,或许是一直像气球一样积压涨大的情绪终于被这句话给戳破了——她听见房间里响起了混合着牙关打战的呜咽声,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口中传出的。

谢风再也支持不住,竟从床边滑了下去,“咕咚”一声栽到了地板上。

或许是因为她的神智都模糊起来了,因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的时候,谢风才在昏沉中猛然意识到,有人要进来了。

“滚进来。”

秋长天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想不到你还有这份脑子。”他冷笑了一声,走进了屋子,门“咚”一声关上了。“要不是我查了你的信用卡扣款记录,我还真想不到,你另外开了两个房间。看来你早知道她有不对劲,所以才用一个空房间骗小黄吧?”

第1640章 最好的投资

……这种现代型酒店的床,一般床底是没有空间的。

谢风现在太难受了,她只想在这种无法自控的颤抖、昏沉、身体即将破碎的错觉面前彻底缴械、完全放弃,任它吞噬。

然而她意识深处很清楚,一旦向这种古怪感觉投降,她就只能躺在床边地面上,被秋长天捉一个正着,变成东罗绒罪行的铁证。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能以残存的一线烟雾似的意志,去苦苦抵抗它的到来,不让它再继续影响自己。

东罗绒给她开的房间只是个标准双人间,从门口走入过道,一眼就能看见房内的两张单人床;要说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她刚才为了打电话,坐的是离门口较远的那张床——谢风从床上跌下去后,来人需要走入房间、绕至窗前,才能看到躺在地上的她。

她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连视野都好像被人打成碎片,装入一个袋子使劲摇晃:半片垂地窗帘中插入了一张扭曲的扶手椅,它晃动着模糊起来,散入了房间背景。太奇怪了,什么病会导致这种情况?

“进来。”秋长天的低吼声再一次从房间过道里响了起来。“还想再挨一巴掌是吧?”

谢风死死咬住自己口腔内壁,这样一来牙齿才不至于磕出响声。血很快从嘴角滴了下来,她完全顾不上了,因为她的所有意志和精力,都放在如何爬去窗帘后面。

其实她要是还存有理智,就知道任何人都很可能会发现窗帘动了;只不过以目前谢风的状态来讲,连“躲去窗帘后”这个念头,都是她费去了半条命才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其他的根本想不到了。

一个轻轻的脚步声慢慢走了进来,紧接着,是门被砰一声摔上的重响。

谢风的头都快碰到窗帘了,可是双手拄地试了几次——或者说,她以为自己试了几次,就像是梦里会以为自己起床了那样——恍恍惚惚之间,身体仿佛被波动搅得快散了,始终站不起来。

很快,连她听见的声音好像都不太真实了。

“说呀,为什么故意不让小黄看见她?”秋长天问道,声音似乎极遥远。“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我救下她的那一天,她就在后座坐着,我也没给她脸蒙上。”东罗绒的语气很凉,没有一点情绪,好像她在读一份报告材料。“小黄自己记不清楚她的样子,怎么能怪我?我多开一个房间,是因为想给小黄偶尔歇个脚,谁知道他会反咬我一口呢。”

除了谢风在后座上昏昏沉沉睡过去的第一天之外,那司机就一直没见过谢风,买了药回来也只是交给东罗绒——一个女孩子在床上躺着,不让他进门很正常,当时也没有引起疑惑。

“你真以为我傻吗。”秋长天冷笑了一声,“我在泪城这么长时间,一直好好的,直到你和不三不四的人搭上了,我才出了事。我堂堂部长被绑架,你以为说出去好听么?上级怎么看我?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一点点不好,你都得拿你的命十倍奉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高贵东西了?给我找!”

……找什么?她的东西吗?

这个念头浮起来,又消散了。

在万象扭转破碎的错觉中,谢风感到似乎有人轻轻地走近窗边了。

这个人若是秋长天,那么对方的沉默就无法解释了,所以要么是东罗绒,要么是幻觉——她好想回头看一眼,脖子却似乎自有主张,根本不为所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感到她的脚碰上了一处温暖的皮肤。

谢风在刚进屋的时候,就脱去了被水浸透的鞋,把它们丢在了衣柜里。她此时赤着双脚躺在地板上,自从这种古怪的感觉开始之后,她连脚趾都感觉不到了;此刻却清清楚楚,有一个人,脚踝正轻轻地挨着谢风。

东罗绒一向比常人凉的体温,此刻比谢风竟还温热多了,暖暖地贴着她,叫人连心神都仿佛被吸入了那股温热之中。

“我看看她枕头下有没有放东西。”东罗绒轻声说了一句。

朦胧中,她弯下了腰,似乎在搜索床铺的样子,迅速将被子枕头都扯下来,抖了抖,顺手将它们抛在了地上——也正好将谢风压在下方。

在沉重棉被下的黑暗里,谢风终于可以暂时放弃抵抗,臣服于那一股仿佛能击碎她的力量之下。

后来的事情,是她在恢复神智之后,一点点回忆起来、推理出来的。

在棉被刚一落到身上的时候,秋长天的影子就走入了两张单人床之间。他为了寻找谢风的蛛丝马迹,将床头柜的抽屉统统都拉开、床上的被褥也全都掀下去了——倒显得东罗绒身边地上那堆被子很自然。

他在书桌上翻找了一遍之后,大步走向了衣柜,一把拉开了门。

“你打电话叫他们上来开保险柜。”秋长天刚刚吩咐了一声,话似乎还没说完,就突然断了。

那个时候,谢风早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自然也想不到,他是发现了衣柜里那双湿透了的鞋。

“你过来一下。”秋长天顿了几秒之后,忽然平和地朝东罗绒叫了一声。

东罗绒不动。“怎么了?”

“过来一下。”他再次要求道。

过了一会儿,东罗绒终于动了,那一点温热离开了谢风,以极其谨慎缓慢的速度,一步步走到了衣柜前,在离秋长天还有两步远的地方顿住了。

“我又不会吃了你。”秋长天和颜悦色地说。从声响上听起来,他似乎是顿下去从衣柜里拿起了什么东西。

湿透的鞋子“啪”砸在人皮肤上的声响,尤其地响亮清楚,仿佛一记带着水的耳光。

“一会儿再收拾你。”

秋长天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大步朝东罗绒刚才站立之处走来的时候,其脚步之沉,即使是踩在地毯上,依然能叫人听见沉闷的震动响声。

一切都很明显:那双鞋子不必挤都在滴滴答答地落水,说明主人才刚刚将它脱下来没有多久——人很有可能还在房间里。而他还没有亲自去找过的地方,也就只有东罗绒刚刚站的地方了。

当秋长天的视线落在不断抖动震颤的被子上时,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疑惑似的声响。下一秒,谢风身上的被子就猛地被他拽了下去;与此同时,他再也没有抑制住自己喉间的一声惊呼:“进化——她进化了!”

东罗绒也早随着他匆匆赶了回来,闻言也是一惊。

“进化?”她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在了书桌前的木椅子上。“这……这就是进化的表现?”

秋长天完全没有理会她,也压根不敢走上来查看谢风的情况;他慌忙退开两步,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即使一声不出,他那股想要赶紧叫人来的紧迫和害怕,也仿佛某种气味一样,在空气里鲜明地散开了。

至于东罗绒,显然早就从他的脑海里被遗忘了。

在秋长天才刚刚转过身、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东罗绒已经双手抓起木椅子,将它高高举了起来;在秋长天后脑勺上方,那张木椅半是砸半是坠落地裹着风打了下去,击上头骨时的那一声闷响,叫人听了肌肉一跳。

只不过,生活毕竟不是电影,即使受了这么重一击,秋长天在扑倒之后,仍旧没有失去意识,挣扎着重新爬了起来,恐惧与怒火夹杂着扭曲了他的面孔。

“你这臭婊子干什么。”他一把抓住椅子腿往旁边一甩,东罗绒松手不及,连带着也被甩向了一边,整个人都撞到了书桌上,一头撞上了书桌墙上的镜子。“你敢打我?”

他一步踏上去,重重地将椅子砸在了东罗绒身上——她连一声也没发出来,蜷曲着在书桌上弯起了身子。

秋长天扔掉椅子,先回头看了一眼谢风,大概是见她仍旧躺在地上发抖起不来,才一把揪住东罗绒的长发,扯着她的头往桌面上砸:“你不会是那种心理变态喜欢同性的吧,啊,要不然怎么对男人那么冷淡,却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动手?你想动手是吧,你动啊,你动啊,你怎么不动了?”

他倒是很快就不动了。

东罗绒的头被他压在桌上,他的眼睛却只是直直地望着面前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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