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第471章

作者:须尾俱全

“该未登记人员,现在正在朝1号甲板主舰桥移动。”

卧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1号甲板在哪?主舰桥是什么?

但与这些问题相比,他显然有一个更迫切的命令需要下——“不管他要去哪,拦。”他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说:“拦住他,把……把他困住。”

然而他话音刚刚一落,莎莱斯却紧接着开了口:“目标已到达主舰桥。”

卧鱼心中一凛,还不等仔细考虑好,只听系统又继续说道:“主舰桥正在全面封闭。”

“等,等等——”

“目标已经被困在主舰桥区域。”

卧鱼简直想长叹一口气。莎莱斯毕竟不是人类;把他困在了他想去的地方,还有什么用?而且……那个男人为什么放着自己不追,却偏偏跑到那什么主舰桥去了?这个名字里的“主”字,听起来真叫人不快。

他咬着嘴唇楞了几秒,硬生生地咽下了胸口中那股石头般的不祥感,抬头瞥了一眼外面的夜空。那架飞行器向高空中拉升了一段距离,但在与它打了两次交道以后,他已经能从夜空里分辨出它的位置了。

“起降港,或者出入港……可以让飞行器和摆渡船登陆的地方,在哪里?”他一边斟酌着词语,一边问道。肋骨一定被打断了,每当他扬声说话、震动胸腹时,钻心的疼就会让他直冒冷汗。

“1号甲板右侧前段。”

又是1号甲板。

“离、离主舰桥有多远?”

“七百八十米。”

如果主舰桥门被打开了的话,在进化者眼里看来,这只是一个起步就能跨越的距离。卧鱼咽了一口口水,唾液里带着铁腥味:“那……那船上的门能被除了我以外的人打开吗?”

他希望听见的答案是“不能”,然而莎莱斯却答道:“这取决于操作人员有没有紧急恢复码。即使没有指挥官允许的权限,一切机械仪器也都可以在输入紧急恢复码后手动操作。”

“这个紧急恢复码,是什么?”卧鱼一颗心都被攥紧了。

“对不起,紧急恢复码不能告知指挥官。”

他楞了一愣,万没料到自己会听见这个答案:“为什么?”

“根据星图集团《星舰总则》第十章 第171条A款项,指挥官无权得知紧急恢复码。”

卧鱼觉得自己饱受了一顿踢打的脑袋,有点儿转不过来了:“星……星图集团?那是什么?”

“你似乎对基础信息缺乏了解。”莎莱斯虽然不是人,观察却挺敏锐。“Exodus,隶属于星图集团下属东远星殖民公司,运输母舰编号07。建造年份2338年,服役时长八年。甲板数,10层,定员,800人……”

它还在继续介绍下去,但卧鱼脑子里已经被一个念头占据了。

这不仅仅是一艘来自末日之前的星舰,它还在那一个未知的世界里负责移送星际殖民……那个男人要么是这个公司雇佣的船长,要么是从真正船长那里弄到了这艘船。怪不得他只靠一串密匙就改掉了那男人的权限,因为这艘船的真正所属权,属于那一个不知是哪个世界的、可能早已不再存在了的星图集团。

那个男人也不过是一个指挥官而已,莎莱斯同样不会告知他紧急恢复码的。

这也就是说……这艘船,现在正紧紧地被他握在手里,也只有他才能指挥得动。

卧鱼使劲眨了眨眼,抬手抹了一下额头。

露天花园外的飞行器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不知到哪儿去了。没有他的帮助,林三酒进不来这艘飞船,也无法跟着Exodus不放——这艘飞船随时都可以脱离星球表面,进入太空。

没有他的命令,那个男人也不能从主舰桥里出来。他就算有再多小动作,也只能一直被关在那个听起来不像是有食物的地方,直到化作一具骷髅为止……

卧鱼能感觉到汗从额头上慢慢滑下来。他和他伙伴们的委员会,在十二界中挣扎了好几年,始终只能靠着那些大人物盘子里剩的渣滓活下去,从没有收获过这么大的一笔……他们当初跟上林三酒时,甚至从没有奢望过能得到她的房子。

“带,带我去主舰桥那儿吧。”他沙哑地吩咐道,“我想在外面看看。”

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许可以和那个男人说上话。

“好的。”

Exodus的甲板有七层,但是在卧鱼拿到指挥官身份之前,它只向林三酒一行人开放了最上方的一层。随着莎莱斯为他打开了一道又一道的门,悬浮舱一路往下,穿越了整艘星舰,一直来到了甲板第7层。

在经过一片宽阔的灰色铁门时,他来不及吩咐莎莱斯,猛地一脚踩住了刹车。这个长得像仓库一般的巨大铁门上,用白色油漆写着起降港三个字——只要走到这扇门后头,他就能够给林三酒打开起降港的出入口了。

卧鱼坐在悬浮舱里,犹豫了好半天。冷汗一颗颗地从皮肤里往外渗,很快就打湿了他后背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身受重伤,还是因为他心中正充满了挣扎纠葛。

主舰桥就在前方不远的一条通道了……他抬头看看前方,又转头看看起降港,终于一咬牙,整张脸都随之扭了起来。

“莎莱斯。”他叫了一声,“莎莱斯!”

系统静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儿回应。

他浑身的血液突然凉了下来。

第806章 用命开门

卧鱼不敢再叫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Exodus在航行时引擎所发出的嗡鸣声,听上去遥远而微弱,不注意时几乎察觉不到。他紧紧握着方向轮,飞快地扫了一眼控制板,随即一连按了几下“系统控制”——但是悬浮舱依然和刚才一样沉默着,没有一点儿被莎莱斯接手的迹象。

莎莱斯系统下线了,这个念头像一颗石子似的打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不敢去想为什么这个系统会突然失灵,浑身紧绷着往前飞了一小段路,抬头看了看远处的主舰桥方向。暖白色的灯管在金属墙壁上反射起一道道规整的光亮;通道尽头,隐隐约约地坐着一道沉重厚实的舱门,隔绝了内部一切声音,让卧鱼压根听不出来里头到底有什么动静。

但是当它被人打开的时候,就不会这么安静了;舱门吱嘎嘎推开时的金属摩擦响声,会成为他最好的示警音。

他想了想,将悬浮舱调转过头,飞向了起降港。

莎莱斯虽然下线了,他倒是仍然可以试试打开起降港;他刚才就发现,在铁门旁边还有一个手动操作台。尽管台面上大多数按钮阀门他都不认得,但是有一根黑色拉杆,此时正靠在“CLOSED”那一端上,抓住了他的目光。

卧鱼飞近了,一把将它推了上去。

铁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被焊死了一样,没有一点儿回应。他回头扫了一眼笼在寂静中的主舰桥通道,又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操作台——“怎么连个说明也没有。”他喃喃地骂了一声,靠近了那一块抛光后的金属板,眯起眼睛研究着每一个按钮。

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金属板上,他扫了它一眼。当那股异样感突然攥住了他的心脏时,卧鱼来不及多想,立刻一转方向,悬浮舱像一条滑鱼似的蓦地游了出去——一道金属相撞的铿锵响声,伴随着火花一起从操作台上瞬间扑了起来;拉杆、按钮,和台面上他刚才看不懂是干什么用的所有设置,都一起被一道银光给劈开了。

一把柄杆奇长、刻着无数繁复花纹的斧子,深深地吃进了操作台;它的黑色长杆一路往后伸,伸进了一双手里。那一张看起来十分正派、布满了风霜和细纹的长方脸,在与卧鱼的目光对上时突然拧起了嘴角,从喘息中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

“躲得挺快。”他轻声说,“虽然你已经被打残废了。”

卧鱼听见自己响亮地咽了一声口水。遥远的地方,引擎与空调运作的声音仍然在柔和微弱地响着,反而衬得空气中一片寂静;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听见身后舱门开启时的声音——这个男人是怎么出来的?

那个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摇了摇斧子,将它从操作台里拔了出来。随着那只斧子在空中一晃,它一闪就从他的腰间消失了,留下了他空空的两只手。

“以后我的主舰桥就是一个没有门的地方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正在试图用一种平和的口吻说话,可惜不大成功:“……这都是拜你所赐。”

卧鱼死死地盯着他,眼角余光中,那个操作台的裂口里正“滋滋”地闪烁着电火花。想要用它打开起降港的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你……你是怎么出来的?”他有点儿结结巴巴地问道。

“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那个男人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在青胡茬中,露出了一排整齐微黄的牙齿。如果不是眼下这样的境况,恐怕卧鱼还会觉得这是一个让人放松的笑容。

“你把……你把系统怎么了?”卧鱼从脑海中搜寻着能问的问题,希望尽可能地多拖延一会儿时间,好让他想想怎么办:“为什么莎莱斯没有声音了?你是不是有紧急恢复码?”

“啊。”那个男人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轻声道:“原来你知道了。”

他猛地一甩右手,再抬起手时,那只手上就已经罩上了一层手套。卧鱼在紧张中一连打量了那只手套好几眼,还是说不上来它到底是什么做的:那只手套就像是一片有形状的水,身边的一切好像都能够倒映在它身上,成为手套本身的质地——它一时是金属,一时是光芒,当那个男人举起手对准卧鱼时,它渐渐地泛起了肉色,就像是他本身的手掌皮肤一样。

“在我生活的那一个世界迎来了末日时,我比其他人更早一步地接受了现实。”他低声说道,往卧鱼的方向走近了。这个男人恰好拦住了卧鱼前方的去路,将他堵在了这条通道里;他如果要逃的话,只能逃往身后主舰桥的方向。

“那时星图集团里,到处都是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我的员工通行证倒是仍然有效,让我一路畅通无阻地混进了上校的——哦,你也没有必要知道这样的细节。”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反正,我该拿到的东西都拿到了。当我来到太空船坞里的时候,看见那儿停着数十艘这样的星舰,一艘一比一艘庞大、雍容、坚固、安全……真有趣,想不到我一个地务人员,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它们价值所在的人。”

很好,让他再多说几句……卧鱼紧紧地抓着控制轮,心想。这个男人很显然不在乎他逃往主舰桥怎么办,这么一来,他最好还是别往那儿逃了。

他搜肠刮肚地问道:“你、你是怎么靠Exodus活下来的?”

这将会是一个长故事,但可惜的是,卧鱼的计划失败了——那个男人仿佛看透了他似的,左手抹了一把下颌,胡茬沙沙地刮着手心。“想听吗?那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我答应你,我会把它好好地讲给你的尸体听……噢对了,你不会有尸体留下来的。”

卧鱼心头一紧,还不等有所反应,只见那男人忽然脚下一蹬扑了上来——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在他激灵一下、用尽浑身力气将悬浮舱往后拉去的时候,那男人一只裹在手套里的手已经碰到了悬浮舱舱头。

如果他的动作晚了半秒,那只手碰到的就是他的肩膀了。

还不等卧鱼喘出一口气,身下悬浮舱猛地歪斜了一下,像是突然被一侧的重量给压得失去了平衡;伴随着耳旁一阵“当啷”响声,他在急急后退的时候抬眼一看,登时连呼吸都呛在了喉咙里。

那男人摸过的地方,竟然空了一大片,悬浮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野兽深深咬下了一块肉的猎物。一侧豁出了一块缺口,整个悬浮舱都正在不受控制地往左边倒,卧鱼不得不咬牙抵抗着这股倾倒之势,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在它的前方,一块与缺口差不多大小的不成形金属块,像垃圾一样,与几条橡胶带子、和一些他不认识的杂乱东西一起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这……这……”卧鱼稳住了悬浮舱,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是你的悬浮舱原材料。”那个男人踢了一脚地上的金属块,笑了:“怎么,没见过?”

他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幽光:“等我碰到你的时候,你也会变成一堆原材料。你知道是什么吗?人体的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呢。”

在这一瞬间,卧鱼想尖叫,也想往他脸上吐一口唾沫。

一分神,悬浮舱又是一歪,差点让他滑出驾驶座位;他急忙一打控制轮,目光越过舱身缺口,落在那个男人身上。就在这时,他心中忽然一动,又扫了一眼缺口。

原材料……?

或许有一个办法……

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起降港的大门,也尽量不去想万一失败了的后果。恐惧感像冰凉的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咝咝的吐息声仿佛随时都能化作毒液;就在那男人身影一花、再次扑了上来的同一时间,他猛地大吼了一声,悬浮舱急急升上了空中。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碰着了,当他差点撞上了头顶天花板的时候,舱身下袅袅浮起了一阵白烟。

来不及去想那是什么的原材料,卧鱼不等那男人跳上来,一拧控制轮冲向了右前方;被啃食过的悬浮舱重量不平稳,颠簸得就像是在湍急海浪上航行一般,但他总算是冲出了这条通往主舰桥的通道,重新回到了起降港门口。

那男人的脚步声如同闷雷一样从后疾袭而来,卧鱼余光一扫,急忙再次拉升起来。悬浮舱机身里响起了一阵咔哒哒、仿佛要打结般的响声,顿时叫他一颗心都悬了起来;那男人停住脚步,刚刚一抬头,卧鱼赶紧操纵着悬浮舱向他身后一滑,不等他跳起来,就重新降低了高度。

“你像个耗子似的……”那男人转过头,只来得及说了半句,悬浮舱骤然直直朝他加速冲了上去。卧鱼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转瞬之间已经连人带舱扑到了他的身上;那男人反应虽然快,却快不过全速开启的悬浮舱,顿时被重重地撞上了起降港的大门。

第807章 用命开门(2)(修榆打赏加更)

那个男人一张脸渐渐地涨成了深红色,浮凸青筋像蚯蚓一样穿过他的额头,一路延伸到眉心。

他被挤在悬浮舱和铁门之间,在卧鱼始终没有放松的油门下,连呼吸都成了微弱的一丝线;但他反应不慢,终于在被撞上之前挣扎着半扭过了身子。尽管他的一只手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然而另一只手却放在了悬浮舱上。

舱头像是一块太阳底下的雪糕一样,渐渐在他的手掌下融化了,一块块原材料纷纷簇簇地落下去,舱头眼看着越来越短。原本无声无息的悬浮舱,在一阵阵的剧烈抖动中又响起了咔哒哒的声音,似乎是发动机开始受影响了。

仅仅半秒,卧鱼就感觉有冷汗刺进了自己的眼睛,但模糊了他视野的却是紧张与恐慌——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他撞上的应该是这个男人的后背;那样一来,对方就会被自己的突然袭击直直砸上门,连同那只手一起。

但那只手非但没有落在铁门上,反而正一块块地蚕食着他的悬浮舱。

卧鱼不敢后退,但也不敢这样僵持下去;悬浮舱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似乎随时都会从半空中掉下去。对面那一张血红得似乎要炸开的脸,扭曲着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声气哑得几乎听不见:“等没了它……你怎么办?”

那时,身受重伤的他唯有死路一条了。

直到卧鱼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怒吼,才突然意识到他在干什么——恐惧与愤怒驱使着他蓦然探出身子,伸手抓向了操作台。

被砍裂成两半的操作台上,那根黑色拉杆正歪倒向一边,连接着它的电线被劈断了,垂荡着闪烁着电火花。卧鱼脚下不敢放松油门,在悬浮舱越来越叫人心惊胆战的声音里,死死地将那个男人抵在铁门上;他拉长了身子,远远地伸出手去,指尖在那根拉杆上划过去了几次。

当悬浮舱突然往下一坠的时候,卧鱼也终于握住了它——他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然而没想到悬浮舱一滑之后,竟然又勉强维持住了平衡。来不及高兴,他立刻用力一拔,将那根拉杆拔出了操作台。

拜托,卧鱼心想,如果真有老天爷的话,让这只悬浮舱再坚持一会儿吧。

念头在脑海中回响起来的时候,他手中的黑色拉杆也朝那男人的脸上重重刺了下去。

那一瞬间仿佛被拉长成了数十分钟,他清楚地看见了那男人蓦然瞪圆的双眼;也看见了当拉杆击上他的鼻梁时,那只笔挺的鼻子是如何歪向一边的。随即那男人双眼紧闭,整张脸都被冲击力道打得缩成了一团,血和牙齿一起从杆子下飞溅出来,伴随着长长的一声痛呼,似乎没有尽头。

几乎是下意识地,那个满脸都被血糊住了的男人抬起了手,试图去挡正一下又一下往他脸上砸的杆子。在这一刻,卧鱼突然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耳朵里也只有自己血脉跳动的蓬勃响声;他的反应从来没有这样敏捷过,猛地收回了手,接着杆子向上一挑,抵住了他的手掌根部,“咚”一下将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压在了铁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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