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第443章

作者:须尾俱全

一双由于太过肥胖,脚趾头全从凉鞋里挤了出来的脚,停在了林三酒身边不远处。

“你怎么这么瘦?”直到这个人开口说话,林三酒才意识到对方是个女人。她年纪不小了,头发里掺杂着银灰,油腻腻地在额前垂下几绺。然而那一双**似的眼睛中,却闪烁着警惕狐疑的精光:“你两手空空的,是怎么回事?”

“我吃完了。”林三酒想了想,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这个怀抱着几个大纸袋的女人,总是让她感觉有点儿熟悉。

“吃完了?你知道多穿件外套,你不知道多带点吃的?”她舔了舔嘴唇,依然舔不干净油光。“在花生镇上,你竟然瘦得像一把排骨一样,真可耻!我们的物资如此丰富,生活如此幸福,偏偏你还要保持出一副瘦伶伶的样子,给奥夜先生丢人!你是不是对我们花生镇有意见?”

林三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胖女人虽然声疾色厉,却一直将嗓音压得低低的,所以始终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要怎么样?”她盯着对方那张失去了边缘的面孔,试图找出一个相识的轮廓。

胖女人又舔了一下嘴唇。

怒气突然从她脸上消逝了,如同化了的冰雪。她左右扫了一眼街道两旁的镇警,见附近无人注意她,这才低声笑了一句:“我实在带的也不多,但是总不能看着你这样饿着可怜,给我们花生镇丢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半,已经一伸手,将怀中一个大纸袋重重塞进了林三酒胳膊里。“你自己掂量掂量,拿不拿吧!”她像是怕人瞧见似的,刚一摆脱掉了一袋食物,立刻转身急急走进人群;以那样肥壮的躯体来说,移动速度可真是不慢。

说来也怪,直到她一转身,林三酒才突然意识到她正是当初告发自己不是本镇人的那一个女高中生。

对她而言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对方却已经走完了大半的人生。

她急忙几步冲了上去,一把按住了女高中生的肩膀:“喂!”

对方似乎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林三酒的时候,她那双眉毛猛然挑高起来,一股凶相已经作势欲扑——林三酒忙压低声音:“我认识你!”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曾经的女高中生冷笑一声。

林三酒瞥了一眼她怀中剩余的几只纸袋,轻声道:“如果你愿意和我聊聊,回答我几个问题的话,我会把你所有的食物都接过来。”

花生镇民们显然也觉得这么大量的食物,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负担;她本以为自己这个诱饵肯定不会有错,没想到那女高中生却白了脸色,又急又慌地低声骂了她一句:“你瞎说什么东西!”

“你不是吃得很累了吗?”

“你懂什么!”她这一次,似乎是动了真怒:“吃东西累了,不是很正常吗?歇一歇再继续吃就好了!谁吃东西不累?你别以为我分你一些东西就怎么样了,奥夜先生为了我们创造出一个这么美好的镇子,我愿意为他、为了花生镇,一直吃下去!”

她话音一落,劈手就来夺林三酒怀中的食物袋子。就在这个时候,路边的镇警发觉了不对,遥遥地扬声喝了一句:“你们干什么呢?分开,都分开!不允许结伴散步!”

女高中生仿佛被电打了一下似的,马上缩回了手,重重瞥了林三酒一眼,又一次快步走远了。

林三酒抱着沉沉一袋子食物站在原地,目光从肥胖的人群身上一次次梭巡过去。煎烤的肉类气味、油香气、调料气息一阵阵扑向她的鼻间,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勾起来,反而叫她一阵阵地想吐。

刺青男人临场胡乱改编的那几句诗,再一次从她脑海中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她回忆起的是它本身的原貌。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Donotgogentleintothatgoodnight,Rage,rageagainstthedyingofthelight.

她一边想,一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

阳光下,两个青黑色的小字正清楚地渗在皮肤纹理之中,如同天生一般。

自由。

这才是她真正得到的那一个词。

第0章 (题外话)诶呀呀呀这叫我怎么开口好呢

“捡来的小狗不把自己当外人,早上7点半就把我给弄醒了,行尸走肉过一整天,现在看着它有一种想把它炖了的心情。

你们选吧,要么今天我更一章然后猝死,你们杀鸡取卵;要么放我去睡觉,明天我们再见,山高水长,日夜相伴。

买定离手!我已经听见了你们内心深处的答案!哭了,没想到你们如此理解我,关怀我,爱护我,甚至要求我休假五个星期,没想到呀,看不出来呀!我去睡觉了!

如果一会儿我的微博有动静,记住我被盗号了!

第758章 这一对未来的夫妇

那两个小字仿佛有千斤重,沉沉地坠着她的胳膊。林三酒拉下外套衣袖遮住手腕,一抬眼,发现镇警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几个人将头凑在一起,盯着她窃窃私语了几句;附近几个镇警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都靠拢了过来,纷纷将手放在了胸前挎着的长枪上。

林三酒尽量保持着神色平静,跟在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男人身后,散步一样走开了。

她一边走,一边将手伸进纸袋里,拿出了第一块她碰到的东西。那是一块厚厚的、外层烤得焦脆油香的东西,她仔细看了看,感觉它似乎是一块烤猪皮。在远处镇警们沉重的目光下,林三酒尽管毫无胃口,依然硬着头皮咬下了一口。

这个举动仿佛是一个信号,微微松懈下了那些镇警们的肩膀。然而直到她咽下去、又咬了第二口,才终于有人开始移走了目光。

她松了口气,尽可能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替自己争取一点儿思考时间。一转眼,她忽然与另一双眼睛对上了——有个身穿宝蓝衬衣的男人刚才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二人目光一交,他立刻低下肥厚脖子,把手伸进怀中纸袋。

林三酒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空手伸进去,又空手掏了出来。他冲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张开大嘴,又煞有介事地咀嚼了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就在她吃了一惊的时候,那胖男人突然从眼角瞥了她一眼,微微露出了一个笑。

林三酒飞快地扫了一眼镇警,正犹豫间,那胖男人却朝她走了过来。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说道:“当心了,一会儿散步结束后,他们会检查你的袋子。”

话音仍未消散时,他已经远远走了出去。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袋子。可想而知,这样沉甸甸的一满袋吃食,是绝不可能通过检查的。

她想离开这个“大猪圈”,然而镇警们将这几片街区全包围住了。整个花生镇都显得破败而落后,民居似乎已经多年没有修整过;唯有允许他们活动消食的地方,被一只只摄像头包围着,拉上了一圈又一圈崭新的电网。

写着“为了人民的安全”一行字的红横幅,挂在墙上的摄像头旁边,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那胖男人为什么要提醒她?

林三酒皱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那个宝蓝色背影。正当她下定决心,打算跟上去、也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一次的时候,一个镇警忽然用扬声器响亮地喊了一声。

“注意,刚刚接到通知。”他在扬声器中嘶吼着,“花生镇中可能混有外界恐怖分子,为防止镇民遭受不必要的伤害,散步时彼此间距坚决不能小于一米!一旦靠近就是违法,希望大家遵纪守法,都再散开点儿!”

林三酒抬起头,果然在镇政厅大楼的窗户后看见了一个刚刚转过身去的影子。那是奥夜镇长——他显然是注意到了她与那个蓝衣胖子之间的细微动作。

她紧紧咬着牙关,在心里问了一句:“意老师,我现在什么能力也用不出来,你难道不能想点办法吗?”

“嗯?”过了几分钟,意老师才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声。跟林三酒相比,她听起来倒像是正在睡觉。“你的进化能力都在身体里,而当你在梦中时与身体的联系是最弱的……”

“你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能力是物质,梦是意识。”意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时而清楚时而飘忽,“假如说你可以在这儿用【扁平世界】,你又能把什么东西收进卡片呢?这一切都不是物质,是仅存在于大脑中的梦。”

“难道就这样束手无策下去?”

林三酒吐了口气,正要再说下去,只听一声尖锐的哨响从街边无数个电喇叭里同时响了起来,撕破了空气。

“散步结束,请各位镇民尽早回家,开始今天的工作。”说话的不再是当初那个主持人了,而是另一个严肃周正的女声。

海象一般的人们迈开沉重迟缓的步伐,咚咚地朝同一个方向汇聚了过去。林三酒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只吃了两口的食物,压根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好;她顺着人群涌到了一条街口,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没有吃完的:镇警们将每一个人的袋子都打开看了看,随后至少有一半的人在他们一挥手之下,灰头土脸地走向街道旁边。口袋空空的人,则加快步伐纷纷离开了。

“都抱头蹲下!”一个镇警喝了一声,“没有命令,不许抬头看!”

一个个没吃完食物的人都垂着眼皮、表情麻木地蹲下了,驾轻就熟地将双手放在了后脑勺上。一眼望去,街上多了一片黑压压的脑袋顶,人们鼓胀的肚子顶在大腿上,被自己装得满满的胃给挤压得喘不上气。林三酒又瞧见了那个女高中生;她的面皮涨得通红,嘴里鼓鼓囊囊地凸起了一个惊人的弧度,仿佛要把腮帮子撑裂了似的。不过她最终还是通过了检查,骄傲而飞快地走出了街口。

盯着人们手中袋子的,不仅仅是镇警们。花生镇镇民突然一下子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眼珠不断在彼此身上警惕地来回转圈。没有地方能让她把食物袋子扔掉,这片街道上到处都长满了眼睛。

林三酒被一阵脚步声引得抬起头来,又一次瞧见了那个蓝衣胖男人。所有人都挤在这条路上,很难保证每个人间隔一米以上了;他站在半米远的地方,伸着脖子,嘴唇轻轻颤动着说:“如果发现有谁扔掉食物,举报给民警知道,就可以抵消掉没吃完的扣分了。”

她四下看了一圈,满腹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一直在提醒我?”

“你是新移民过来的人吧?”蓝衣胖男人用眼角上下扫了她一圈,面颊高耸着笑起来:“应该还没有分配伴侣吧?”

林三酒蓦然沉下了面色。

“我愿意把你的袋子接过来,我不怕扣分。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家地址,只要地址就够了。”他低声笑道,“我分数高,有资格提出申请。你总归是要结婚生育的,跟我总比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要好,是不是?”

“……你妻子呢?”这个男人看起来起码也有四十多岁了,不可能一直未婚。

“上个月她违法了,被带走了。”蓝衣胖男人耸耸肩膀,“她好歹生了两个孩子,虽然最终行差踏错了,但总算是为花生镇做出了贡献。”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幸好她年纪也大了,对社会也做不出什么贡献了。”

林三酒盯着他看了一眼,目光又挪上他的左胸口,在那儿停留了半秒。

“好。”她一点头,随即报上了当初镇政厅分配给她的住址。“把你的住址也告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蓝衣胖男人大概万没料到她竟然会这样积极,一脸惊喜:“午饭后吧,午饭后有十分钟的户外活动时间。我倒是没听说过你家那个地址……我家很好找,在镇子中央的红砖二层小楼里。”

他用自己身体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悄悄接过了林三酒的食物袋子。林三酒双手一空,倒没急着走,只是轻声问道:“你提出了申请,就不怕我拒绝吗?”

“哈哈。”胖男人一脸春风得意,“你基本没有分数吧?我分数肯定比你高。由高分一方提出来的要求,低分一方没有拒绝的权利。”

林三酒点点头,二人不再交谈了,逐渐分开了距离。她跟随着队伍慢慢走向街口,果然顺利通过了检查;过了几分钟她再回头一看,正瞧见那个蓝衣服的高分镇民吃力地往地上蹲了下去,两条胳膊像是两片巨大的肉袋子一样,覆盖住了他的脑袋。

“请各位镇民尽快返回自己家中。”电喇叭里传出了一遍又一遍的女声,“为了我镇土地安全,回去后立即打开电像屏幕,确认位置。再重复一遍……”

黑山投下的阴影,笼住了半个镇子。昏暗倒是为林三酒提供了不少方便——她一路走,一路观察着路边的摄像头。在经过一条小巷时,她左右扫了一眼,一闪身躲进了墙后的阴影中。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垃圾箱里,正散发出一阵一阵荒芜的臭气。

能力虽然不在了,但多年战斗培养出的反应意识仍在。她从垃圾箱旁捡起半块砖,走至小巷另一端,往外一探头的工夫,砖块扬手飞了出去,准准地砸碎了外面一只摄像头。她摸索着摄像头死角,一点点沿着街边走,很快就按照路牌的指示来到了一栋红砖二层小楼里。

与她初来时相比,如今花生镇上人口暴增,人们早就住不上独门独户的房子了。这样的二层小楼,成了花生镇上最常见的建筑。

她没敢露头,只是当一个镇民打开大门走进楼里时,她也迅速跟了进去。

那个蓝衣胖男人名叫施密,住在二楼209室,正好是走廊深处最后一间。正如林三酒所猜测的一样,他没有锁门——这并不是因为在一个对外界彻底封闭、所有人统一行动的镇子里,锁门没有必要;是因为人人家中都没有门锁。

原本应该挂着门锁的地方,被一律挖出了一个圆洞,家家户户的圆洞都是同样人头大小,弯腰往里一看,就能将狭窄的户内扫个七七八八。

林三酒推门进去,将门在身后合上了。她快步走向厨房,然而叫她吃惊的是,除了如山似海的熟食以外,她竟连一把菜刀也没有找到。这间公寓就像是专门给抑郁症患者居住的单间一样,她找不到任何尖锐的、能刺破皮肤的武器;施密连一条皮带也没有,因为那么肥胖的人,绝没有裤子下滑的担忧。

最后她不得不抽出了施密的所有鞋带,将它们打成一条绳子;林三酒攥着它刚刚在门后站好,门就被人推开了。

第759章 邻居们静静地听着这一场交谈

林三酒低估了一个男胖子的体力,却高估了鞋带的扎实程度。

在施密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她从门后一跃扑上,将鞋带扎成的绳子牢牢绕上了他的脖颈。鞋带眨眼就淹没进了他肥肥厚厚好几层的脖子之中,施密猛然一惊,立刻拼命扑腾挣扎起来,好几次都反手重重打在了她头脸、肩膀上。

林三酒不敢放松,只是忍着他的扑打,死死地攥着鞋带两端,拼命用它收紧他的喉咙;只不过施密又高又肥大,像一头发狂的海象,以她瘦伶伶的身材来说,根本压制不住他——紧接着她双手骤然一松,鞋带从打的结中滑脱开了。

施密呼哧呼哧地摔倒在地上,一张面皮涨得紫红。

他的眼珠像是要凸出来滚落一样,全外露在空气中:“是你!你……你……”一句话没说完,他回过神,转身朝门口扑了过去,张开嘴:“来——”

不等他将求救喊出口,林三酒一把抓起刚才被她掏出来的鞋子,扑头盖脸地望他嘴里打、塞;施密后半句话被堵了回去,不甘示弱地踢打起来,拳拳都力道不轻——说来也好笑,林三酒从没想到自己打得最吃力的一场近身战,竟然是和一个二百多斤的普通男人。

饶是她体力过人,在闷声厮斗几秒以后,也不由浑身冒起热汗。尽管力量上克制不住对方,但林三酒多年来的战斗反应却是施密远远比不上的;她有意挨了一拳,往后踉跄退了出去,施密果然立刻抓住了这个空隙,跌跌撞撞扑向门口,喊道:“快,快来——”

他一句话刚刚响起来,后脑勺上顿时被砸出一声闷响,一张木椅在他头上碎成数片、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二百多斤的巨大胖子,轰隆一声朝地板上倒了下去,眼珠不断往上翻。他还没有失去知觉,但剧痛让他连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林三酒找出一截断茬还算尖锐的椅子腿,将它比在了施密的动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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