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第1328章

作者:须尾俱全

第二,林三酒在黑线碰上小女孩的前一秒,用意识力将她从小广场拽上了屋顶。

“怎么回事?”波西米亚手指紧紧按着耳朵,在海浪一般翻涌起伏的痛呼声里,扯着嗓子说:“这是干嘛呢?我耳朵都要裂了!”

小女孩颤颤地屋顶上爬起来,迅速趴在边缘上扫了一眼——她妈妈此时也变成了无法辨识形状的黑线团。

她没有哭叫,也不求救,仿佛早就知道要看见这一幕。她面色苍白地跌坐回去,一手挡住侧脸,似乎不看广场,就是她能做的最大抵抗了。

“城主的能力……”她茫然地说:“以前只有大人才会……”

“什么能力?”波西米亚看她开口,才松开了按压耳朵的手,问道:“进化者进了城,关你们什么事啊,为什么要折磨你们?”

小女孩使劲闭了闭眼睛。“不是的,是因为城主的‘置换’能力……必须要的……”

“你把句子给剁馅了?从头说,说完整。”波西米亚不耐烦地催了一句。

小女孩吓了一跳,还真流畅了不少。

“因为我们都是普通人……所以面对城主的攻击,我们没有任何自保能力……所以只会一直痛苦下去,但没有抵抗的办法,也逃不掉。不过,就算进化者,也拿城主没办法,这是妈妈告诉我的,因为城主就是……就是一团线形成的人,不会受伤流血,不会被拘禁束缚,也不会死亡。”

她的声气很轻,断断续续地,在近百人海浪般拍打着耳膜的痛苦嘶叫下,几乎叫人听不清楚。“城主会抽取我们的痛苦和无力,然后痛苦和无力就会被做成陷阱的一部分。等进、进化者踩入陷阱时,你们的反应就会被置换,换成我们此时此刻的反应……”

也就是说,她们有再大的本事,再多的道具,一旦陷阱发动,普通人什么样,她们就是什么样。

林三酒和波西米亚对视了一眼。

“我妈妈说过。”小女孩小声说,“抽取痛苦和设置陷阱,是同时进行的。你们看那边……南城口方向的墙,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南城口两侧的高墙,在夜影里几乎接近漆黑;唯有知道该往哪儿看、该找什么的时候,才会瞧见一道隐约的、黑暗浪花般的影子,正一点点洗刷过了整面高墙。

从南城口开始,好几道阴影浪花正在逐渐向两侧扩散——很显然,那城主的目标是要把每一面墙都“包裹”起来。

“城主很公平,我们都是轮区来的……妈妈每隔一两个星期,就会被征去参加置换陷阱准备工作。因为陷阱只能用一次,被触发了,就得重新布置。”

就在不足一百米开外的地方,这个女孩一生中认识的所有人,她妈妈,街坊邻居,同学朋友……都是一个一个扭曲呼号、无法自控、却连倒地昏厥也办不到的黑线团。

不过她除了轻轻颤颤地害怕,却连眼泪也没掉——毕竟这才是她习惯了的日常。

“要、要是我和妈妈能跑……就好了。”

“陷阱全部布置完,你觉得要花多久?”波西米亚冷不丁向林三酒问道,“按那个影子的速度,二十分钟?半小时?”

林三酒明白了。

她看了一眼波西米亚;后者一直没往小广场上瞧。

“我们必须马上走了。”波西米亚紧皱着眉毛,说:“北城口只进不出,只剩翻墙走了。那个城主才刚开始布置陷阱,我们加快点速度,肯定能翻出去。”

那么城里人呢?这座城里的普通人,会时不时地遭受折磨……她们固然可以一走了之,这些人却走不了吧?

林三酒想问,却有点不敢问。

“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害怕自己一问,就会让波西米亚清清楚楚地把答案说出来——“那些普通人的遭遇,又不是我造成的,凭什么要我管?”

林三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好像只要波西米亚没把答案说出来,她们的人生就会像一个漫长的梦,一直继续下去。

她梦游一样站起来,从卡片库里拿出爬墙需要的道具,交给波西米亚。

小女孩似乎也愣了,来回看看二人,问道:“你们要走?”

“废话,谁要留下来给NPC当墓碑啊?”波西米亚一眼也不看她,低头将攀登索系好。

小女孩不说话了。

“林三酒,你快点。”波西米亚说着,人已经快要走到屋顶另一头了,“另一边的墙真他妈远。”

林三酒回过头,恍惚地看了一眼被她们扔在身后的小女孩。

就在要跳往下一个屋顶时,波西米亚顿了顿,转头问道:“你走不走?”

小女孩又愣了,“我?”

“不是问你我问鬼呢?”

“我……”小女孩下意识地跟上来几步,又停住了。她看了看广场,说:“我不能走……我妈会找不到我。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城里……外面是什么样子?”

波西米亚扭过了头。

“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啊。”

“外面真的有海水吗?”

波西米亚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的意思。

她仿佛已经把小女孩抛在了脑后,朝林三酒示意了一下,脚下发力一跃——长发、裙摆忽然在夜空里飘扬洒漫,像一闪而逝的蝶翼,在对面屋顶上缓缓合拢了。

二人一连又跳跃了几次之后,痛呼声远了,不再压迫绞拧着人的神经了;那小女孩也早就消失在了高高低低的楼房之外。

陷阱还没有靠近;她们来到高墙下后,一分钟也不敢耽误,迅速将固定钩抛上墙,在暗夜阴影的遮掩下,动作迅疾地往上爬。

“等等。”林三酒爬到一半,回头一扫,不由轻轻叫了一声。“你看那边。”

她们此时已经凌于半空之中,能将大半个城都纳入眼底了。小广场上的乱糟糟黑线,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一层支离破碎、绞动奔突的黑烟,正在渐渐地往四面八方扩散——林三酒觉得自己只是一眨眼,半个城都黑了。

“那个城主想要把陷阱铺遍整个城。”波西米亚轻声说:“一个人也不放过啊。”

恐怕不仅是要扩大陷阱范围……

那城主是不是察觉了她们的计划?

或许是因为“原料”多了,此刻陷阱的扩张速度最少提升了两倍;陷阱与黑线齐头并进,波及到哪儿,哪里就会爆发出一阵新鲜的、嗡嗡震震的痛呼——但是很快,声音就会灭下去,仿佛受苦的人已经超越了自己能发出声音的极限。

她们还没来得及再往上爬出几步,脚下的整片城都成了一片翻滚的黑。

尽管她们攀爬的墙位于离城主最远的北城口,然而按照这个速度,陷阱冲刷到她们身上,只不过是两三分钟的事。

抬头看看,尚未跨越的高墙,仍然在笔直向夜空延伸,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林三酒和波西米亚被困在半空里,来不及往上走了,脚下也再无容身之处。

“怎么办?”林三酒低声问道。

波西米亚没有出声。她仰着头,在最后的两三分钟里,看了一会儿夜空。高墙环绕下,夜空看起来只是小小的一块。

“那个小孩NPC不是说,进化者也拿城主没办法吗?”波西米亚一手紧紧扶着攀登索,一张小脸苍白紧绷,没有一点表情。“真是没有见识。”

她抬起头,黑夜里,一双眼睛被烧得盈亮。

“这是一个梦吧?”

那一刻,仿佛林三酒的世界都塌陷下去,化成碎块,要被时间洪流冲走了。

“不然的话,我可是真要生气了。”

波西米亚仍旧绷着脸,说:“我以前买过一种指甲油,可以在十指上展示出各种颜色与幻境。伸进阳光里,就能看见海,阳光,棕榈树……”

林三酒无法出声,只能静静地等待着。

“我小时候从来没看过海,那时活着就够难了,再说,也没有人会带我去看。”

波西米亚垂着睫毛,低声说:“我长大以后,看谁都是我的下一个目标,钱包,资源和道具……我那时觉得,在手指上看一看大海幻境,也就够了,这已经挺傻气了。

“你这个人就是脑子有点大毛病。我们无亲无故的,你干嘛处处宠着我?我怎么就重要了,你下厨做个屁吃,买什么狗礼物,怎么就轮到你带我去看海了……我要什么你都给啊,我要你的命呢?现在的我,如果放在以前的我面前,皮都不会剩。都是因为你,我才变得现在这么软趴趴的样子。”

她使劲抹了一把眼睛。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没见过这个监狱以外的东西?”她说了一句,好像因为掉泪掉得厉害,把思绪给冲断了,顿了几秒,捡起另一个话头:“别说那个NPC见没见过海了……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以前连同伴能不能活都不在乎。既然陷阱被触发一次就失效,那我肯定一脚给你踹下去了。”

波西米亚的头发都被眼泪粘在了脸上,林三酒想伸手抚开,却不能松开绳索,也够不着。

“那个城主杀不伤,打不死,可是也有对付他的办法啊。我可以让他陷入梦里……All that we see or seem, is but a dream within a dream……上次用这句诗,还是为了对付你呢。

“但我要靠近他……靠近形成他的黑线,才能发动吟唱游人。等我跳下去后,是我先陷入痛苦陷阱里,还是他先陷入梦境里,我也不知道。”

波西米亚看着脚下大地,低声说:“但是,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吧?我不押上一点东西,你,大家,以及底下的人们……都要糟糕了吧?这种破事,怎么就沾上我了呢。”

她抬起头,好像又想做个凶巴巴的威胁表情,又想哭;最后她却忽然破涕为笑了。

“林三酒,我走啦。”波西米亚的眼睛里,仿佛波荡着蜂蜜色的闪烁碎阳。“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其实我不想详写每个人梦境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因为大家知道是梦,也知道林三酒朋友会怎么选择,所以不管我再怎么设计情节,看了都不会觉得真实紧张有危机感。(反面就是为什么梦结局很草的原因,一腔感情白付)

所以我觉得梦的重点,在于每个人都重温了一次与林三酒相识以来的回忆、情感、转变,以及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与她告别的。

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连续重复十一次嘛……总而言之,希望我有好好表现出重点吧……

(本章完)

第2406章 五人梦后?

“该喘口气了。”

声音从一片混沌幽暗中浮起来,仿佛是从海底徐徐浮起的大陆,渐渐在林三酒脚下凝结成了现实。

她茫茫然地眨了眨眼,视野中,是女娲悬于昏蒙中的面孔。

“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体酸硬,低声说:“是了,我刚才进入了他们的梦里……”

林三酒脸上一片湿凉,伸手抹去了,从地上慢慢爬起身,坐好了。

“你经历了五个人的梦。”

女娲低声说,“你在梦境中陷得越久,就越难以察觉自己是在梦中。为了不让你的心神迷失,你需要醒过来,喘一口气。”

“五个人?”

林三酒一惊,神智重新清楚起来,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啊,对……余渊,波西米亚,女越,韩岁平……还有刚才的皮娜。”

他人梦境,原来也会像自己的梦一样,醒来后即使反复回忆,能抓住的也只有一块块被水浪冲打得摇摇晃晃的碎片。

她隐约记得,黑山镇上的余渊还很年少,自己耳后好像还残留着温热的手指触感;也记得波西米亚跳下高墙的那一刻,她的长发在暗夜里飘卷飞扬——经历或许记不清楚了,灵魂却还在颤颤巍巍地抽痛着。

女越与韩岁平的梦,她分不清是他们各自做的,还是梦境相连了,因为他们都梦见了现代世界。

他们坐在一座会堂里,场里人头攒攒,坐满了人。辩论非常激烈,正方说必须首先保证自己,人也只能保证自己,不能天真地把命运交给别人,哪怕代价是他人性命;反方说既然有两全之美,都能活命的办法,为什么非要走一条你死我活的路?

具体是在为了什么问题而争论,林三酒却忘了。

反方最终以惨败收场;她想起来了,那好像是一场投票,按照投票结果,现代世界中马上就要开始运行一条新的法规了——是什么来着?

那法则好像被人称为“PacMan”,林三酒却不记得具体原因了。

“不能真的让他们实施新法则。”韩岁平低声说,“否则的话……不止反对方会死,今后会丢掉性命的人,不计其数。”

“怎么阻止?没有阻止的办法。”

女越的反问,并不是真心发问——她面色像铁一样凉硬,望着会场众人时,隐隐带着几分尖锐、清楚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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