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魏 第290章

作者:苍穹之鱼

一排火箭划过天空,散乱的落在人群之中。

有些木车“轰”的一声,燃起了大火,照的谷中仿佛白昼,让黑夜中的人无所遁形。

一股油脂怪味随着烈焰升腾而起。

流民们顿时大惊,混乱中自相冲撞、践踏,甚至撞在敌人的长矛之上。

居高临下的是敌人。

惨烈的屠杀由此开始。

军阵之间互相配合,长矛刺向同一个方向,流民一圈圈的倒下,仿佛羔羊一般被宰杀。

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一支敌骑绕过谷中,奔向南面,企图彻底封死山谷。

“我军已乱,请统制退走!”骑兵屯长王冲道。

孟观却闭上了眼,“退吧。”

众人拨转马头,准备撤走,却见孟观无动于衷。

“孟统制!”王冲低声道。

孟观睁开眼,“我已无颜再见将军,当葬身此地。”

气盛之人,往往也长着傲骨。

王冲大惊,“将军对我们一向仁义,当不至于见罪,统制何苦……”

“尔可知诸葛武侯挥泪斩马谡?武威之事,经营数年,今日发动,白虎七宿、九野营、宣义司蛰伏之人尽起,耗费钱粮无算,流民青壮死伤殆尽,即便将军愿意饶我一命,我又有何面目活下去?”孟观眼中带着一层灰色。

本已撤出谷外的骑兵,纷纷回望孟观。

几个宣义郎与九野营的人大吼道:“愿与孟统制共死!”

“你们这是何必?”孟观灰色的眼眸震动了一下。

更多的骑兵又拨转马头,回到谷中,“愿死于此,以报将军之恩!”

能成为亲卫营将士,在西平本身就是一种荣誉。

除了荣誉还有实实在在的利益。

他们的家眷,全都奉养在西都城中,每月有钱粮供给,子嗣直接拔入青营之中,授以文武。

上视下如土芥,则下视上如寇仇,上视下如手足,则下视上如腹心。

如孟观一样,很多亲卫营将士也不想让他们的将军失望。

“你们——”孟观说不出话来。

“兄长,我助你一臂之力!”谷外,黑压压的人影忽然涌现。

“仁佑!”孟观一喜。

来者正是庞青、庞仁佑。

瞬间,孟观眼中的灰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锐利。

如刀一般的锐利。

“亲卫营将士,不能给将军丢脸!”骑兵屯长王冲举起了长矛。

“杀!”黑夜中,无数把刀矛刺向夜空。

无数道热血汇聚成这一个字。

呜、呜、呜——

沉沉夜色中,又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

“杀!杀!杀!”

吼声淹没黑夜,连谷外的飞鸟都被惊动,尖叫着窜向夜空。

在那一瞬间,谷中混乱忽然停止了。

敌人、流民纷纷望向南面,黑色的潮水汹涌而下。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交代

卫瓘盯着南面杀来的敌人,两道细长的眉毛皱起,额头上挤出一个“川”字。

本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形势却忽然转变。

“西平……”他嘴中喃喃念叨着,对雪巅之南的那个人兴趣更大了。

他忽然有种直觉,这天下终究会因为西平而发生改变。

分田减赋、府兵制、奴隶屯田法,甚至是最新的十二转军功制,他都仔细研究过,正好切中这个时代的弊病。

如果两年之内,不能解决西平,那么西平就再也解决不了了。

卫瓘刚及弱冠,就被明帝提拔为尚书郎,在中枢十年,历任通事郎、中书郎、散骑常侍等职,对魏国国情知之甚深。

不过眼下,首要之事是解决这些乌合之众。

“令伍都尉、张都尉放开南面,驱赶乱军冲撞援军,我军紧随其后。”眨眼之间,卫瓘已经有了对策。

“唯!”十几名传令兵举着火把飞奔而去。

卫瓘望着战场,左手捻须,右手按着剑柄,嘴角微微上扬,“胜负还尚未可知。”

夜色越来越深沉,厮杀越来越激烈。

混乱的流民们被驱赶反冲向援军,仿佛驱赶惊恐的羊群一般。

“不得冲撞本阵,向左右退开!”

宣义使们在阵前高呼,但对于陷入惶恐的流民无济于事。

前列的甲士不得不举起长矛。

“杀!”齐声暴喝,长矛刺出,正面撞来之人血肉横飞。

惨叫声此起彼伏。

血腥的场面终于让有些人清醒过来,向左右退散。

很快,两军之间再无阻隔。

援军们红着眼,居高临下。

但卫瓘军亦不遑多让,阵列森然。

仿佛两头野兽张开獠牙、伸出利爪,在谷中疯狂厮杀。

长矛互相攒刺,犬牙交错。

无数血肉被这犬牙嚼碎,化作血泥。

到了此刻,已经没有丝毫花俏,只有白刃相接,只有一腔血勇。

“杀!”

倒下的人越多,双方的仇恨便越大。

孟观与庞青都力战在前,身披数创,兀自不退。

身上的盔甲在长矛的攒刺下早已面目全非。

也正因为这些精心打制盔甲,保住了两人的性命。

“杀!”孟观的战马被十几支长矛同时刺穿,挑向空中,他从马上一跃而下,刀光亦随之绽开,顺势斩落一颗人头。

另一边的庞青虽然没有这么武勇,但指挥流民在惨烈的厮杀中维持阵列。

山谷已成血谷。

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躯体。

但,有时候热血也无法力挽狂澜。

而血勇有时也会用尽。

孟观、庞青麾下正军终究太少,逐渐抵挡不住,敌人的已成半包围之势。

还有一支七百骑兵不断在后方袭扰,也正是这股骑兵,不断增加孟观的劣势,不能全心全意投入正面战场。

敌人虽然精疲力尽,但已方已经山穷水尽。

激战之中,孟观抬头,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退吧!”庞青叹了一声。

孟观气喘吁吁想要反驳,但望着周围疲惫的将士,“死战”二字始终说不出口。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热血已经冷却了。

不待孟观说话,骑兵屯长王冲与另一个屯长左右架住孟观,疯狂后退。

“还是、败了……”

荒野中伸手不见五指。

谷中的敌人也遭受重创,伤亡颇大,没敢追出来。

士卒和流民们精疲力尽的倒在荒草上。

孟观两眼无神的望着夜空。

庞青与宣义郎们却在清点士卒。

“还有三千四百人。”庞青叹了一声气,“娄金狗、毕月乌阵亡……”

近两万的流民,只剩这些人。

当然也不是都阵亡了,很多流民在开战之时,便趁着夜色逃遁了。

不过更严重的问题随之而来,粮食都失散了。

逃兵顺手掳走了谷外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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