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523章

作者:见异思剑

慕师靖分好了梨,坐在船上,轻轻晃动着腿儿,一颗接着一颗地吃了起来。

“你怎么不吃呀?你不吃我吃了哦。”

慕师靖说着,将摆在小木盒上的红色梨子也都抢了过去,吃干抹净。

船在水面上轻轻飘动。

少女将削制的新箫放在唇边,信口吹弄,曲调悠扬。

山峰孤耸。

慕师靖抱着林守溪去爬山。

走过一片砂石嶙峋的山道时,她的鞋与袜被一同磨破,她坐在石头上,蜷屈起腿,一脸不情愿地剥去了雪白蚕袜,随后身子前倾,轻轻揉着小脚,侧目望向一边的小木盒,说:“这座山好高哦,还要不要去山顶呀,要不先在这里歇息了一会儿?”

接着,少女端起木盒,将她凑到耳朵边,认真聆听。

许久,少女的眨了眨眼,宠溺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在山腰歇了许久。

慕师靖靠在石头后睡着了,午夜的时候,她陡然惊醒,惊醒时的目光藏着深入骨髓的惊惧,她看着身侧的小木盒,怔怔地盯了许久,随后,她解下了外裳,轻轻地披到了小木盒上。

“夜深露重,别着凉了哦。”慕师靖叮嘱道。

又睡了一觉。

之后,慕师靖换了双新鞋,带着林守溪一路来到了山顶。

从山顶高处望去,茫茫云海之外,隐约可以看到一丝太阳的轮廓。

慕师靖看了许久。

“它就要升起来了。”少女歪着脑袋,说。

太阳并没有给她情面。

慕师靖叹了口气,失望地向山下走去。

她来到了附近的酒楼里。

“今天想吃什么?”慕师靖问。

她又将耳朵凑到了小木盒边,片刻后点头,说:“姐姐知道了。”

她径直走向了酒楼的后厨。

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回来的时候,慕师靖灰头土脸的,眼睛里却是充满了光,她说:“过程有点崎岖,但总算是捣鼓出来了,我们一起尝尝。”

两只碗,两双筷子。

慕师靖自己尝了一口会,脸上微笑稍凝,她将碗推给了林守溪,说:“你多吃点吧,姐姐好像没那么饿了。”

出了酒楼,来到街上。

慕师靖取出一沓纸钱,以火点燃,大方地烧给了林守溪,她说:“喜欢什么就自己买哦,不够的话再问我要。”

慕师靖缓步走过街道,左顾右盼,在一个个摊位前流连忘返。

走着走着,她看到了檐角挂着的一盏上元的灯。

像是噩梦撞入瞳孔,一瞬间,慕师靖面色狰狞,眼神几欲杀人,她扑向了花灯,像是扑向深仇大恨的敌人,将它撕得粉碎。

她跪在长街上,许久后回身,看着静静压在街面上的小木盒,她一颤一颤地笑着,小心翼翼地问:“没吓到你吧?”

慕师靖悄然起身,踮着脚尖,缓缓回到了小木盒旁。

她轻轻跪下,在小木盒上柔伏下了身子。

清晨。

慕师靖醒来,慵懒地舒展手臂,她斜坐在地,取出小铜镜,补了补妆容,顺手将一绺发丝挽至玲珑剔透的耳朵后面,她左右照了照后,将小铜镜收回包裹。

接着,她又从包裹里取出了几套衣裳,问:“你觉得哪一套好看呢?”

“嗯……不能不穿,必须选一件!冬天很冷的,我要是生病了,就没人照顾你了。”慕师靖羞恼道。

安静片刻。

慕师靖像是听到了什么,点点头,取出了一条淡黄色的花裙子,背过身去,有条不紊地换上。

长裙清丽,缎面满是碎花,此刻穿在她身上,竟显出了几分独特的风韵,像是邻居深居简出的姐姐。

慕师靖带着他一直走。

一条大江拦在了面前。

那是长江。

当年,洛书就是在这里出世的。

时间停下后,长江也不再流动。

“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下连个浪头都没有了呢。”

慕师靖坐在岸边,望着凝滞的江水,手托着香腮,沉默良久,又说:“不过呢,我觉得,前浪和后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长江,时间总会跑起来的,长江里的水也一定会奔入大海,不像小溪小河,它们哪怕努力一生,恐怕也只能流入田地里,一生弯弯绕绕,再难出来。”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慕师靖敲了敲木盒,哼了一声:“你要敢说不对,我就把你撒江里去。”

慕师靖渡过长江,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她带着他穿行过贫瘠荒凉的黄沙古道。

高悬的银河随他们一同远行。

极目远眺。

像是来到了世界的尽头,前方绵延的雪山是天地交界处耸起的屏障。

慕师靖不觉疲惫。

她一直向前走,一直一直向前走,雪山在视野中越来越近,若恰逢日出,她可以看到日照金山的绝景,可惜太阳永不升起,她只能独自一人在严寒与荒凉中跋涉,去到世界最高的山、最清的池。

抵达最高的雪山,立定远望,太阳沉在地平线下的轮廓更清晰了些。

“只要站得足够高,就能看见完整的太阳了吧。”慕师靖说着,将裘衣裹得更紧。

再没有寒风肆虐天地。

慕师靖立在世界的最高处。

少女黑发静垂,蚕袜平整,她挺胸抬头,将这座孤寂的雪峰拔得更高。

她将小木盒抱在怀里。

她望着远方。

山脉连绵远去,像是苍龙挺立的背脊。

良久的沉默之后,少女红唇翕动,轻轻呵了口气。

气流在风中颤动。

“它会在远处掀起风暴。”

慕师靖说完这句,轻轻地在寒冷的雪地里坐下,她闭上眼,似是陷入了长眠。

……

一百年后。

冬天仍未过去,太阳尚未升起,慕师靖睁开眼时,一切都还像是昨天一样。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世界也没有任何改变。

少女容颜依旧,她睁开眼,看着大地上远去的龙脉,眉目间多了一丝绚丽神采。

“该醒醒了。”

慕师靖拍了拍木盒,微笑着说。

她走下了这座山峰。

这一次,她没有再问林守溪该去哪里,她径直走向了昆仑山脉。

这片传说中有西王母仙居的神山银装素裹,雄奇壮阔,飘着一层神秘莫测的面纱。

世人不知,昆仑山有一处冰雪掩盖的隐秘洞窟。

洞窟形同古木,其中埋藏着大量的青铜棺椁,倒长的树根系粗大,像是横在地下的一根根巨型山岩,顺着这条道路一直向前,矗立着一扇古铜巨门。

铜门上雕刻着与厄城一模一样的仙兽。

这头仙兽是规整庄严的夔纹。

随着慕师靖的到来,夔纹睁开了眼。

“她在里面吗?”慕师靖问。

“不在。”铜夔说。

慕师靖一拳将铜夔砸烂,推门而入。

世上不乏关于昆仑的传说,这是其中一个。传说曾有人误闯入过这里,门为其敞开,他走入门中,见到了世界最终极的秘密。

今日,慕师靖也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深渊。

深渊漆黑一片,不可见底。

慕师靖一跃而下。

许久之后,她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像是来到了炼狱深处,她的周围尽是密密麻麻堆叠起的骨头和血红尸块,它们的形状像珊瑚。

沿着这条白骨长路走到尽头。

慕师靖停下了脚步。

她的身前飘着什么。

那是一片浊黄色的衣袍。

这是黄衣君王最后的残袍,只有巴掌大小,看着极为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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