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板面王仔
科学之论，多学无益？这点倒不敢苟同，这些天多少也看出了门道，对于技术的应用也简单有了一番了解。
这东西可一点不浅薄，起码让人开了眼界，看问题的角度也换了一番。
“走！我们现在就去寻唐兄，将事情说个明白，以后这课也不必再上了，咱们就直奔主题！”
一大群人呜呜泱泱随着周茂学的脚步涌向大厅内。
厅中值守的锦衣卫见形势不对，立刻快步小跑去私下通报。
一群人穿过大厅，围堵在连廊处，敲响了方正一的大门。
门打开，方正一一如往常，穿着飘逸潇洒。
看着人群淡淡一笑：“诸位，不在学习，找我何事啊？”
周茂学拱手行礼，正色道：“敢问唐兄，是否忘了成立兴圣会的初衷？”
“光复圣言，为朝廷正本清源，扫清大景上下科学伪论，为民请命，我当然没忘。”
周茂学沉声道：“那唐兄不认为现在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么？我等到底要龟缩在此多久，我认为科学无益，只要了解即可，眼下我等所学已然足够。”
“若是再拖下去，我恐唐兄忘了正事。而且我有一疑问，为何我等在学习，而唐兄却躲在暗处时常不见人呢？身为会长，不以身作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听着周茂学言语中带着挑衅，方正一也不恼，只舒了口气，表情有些黯然道：“不错，周兄所言正是，我看诸位兄弟好似也学不明白，就不指望能跟朝中官员辩论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羞愧的低下了头。
被鄙视了，可人家说的是实话，确实没学明白....
“当初设想的时候我就想到过最坏的结果，所以在诸位努力学习的同时，我正在准备第二计划，这也正是大家为什么总是见不到我的原因。”
“何为第二计划？”周茂学严肃道。
方正一道：“既然理论上我们不够精深，那么要想说服朝廷就必须在事实上打败它！”
“那么何为事实，事实就是科学造成的恶果！我们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朝廷就无法反驳！”
不少人眼睛亮了起来。
“会长发现什么证据了？”
方正一沉思道：“具体的证据我暂时没有发现，但是我已知道证据所在之处。你们可知道京城新建了许多工厂，而其中不少工厂所用到的技术都是源于东郊大学。”
“你们是否以为工厂拿到了东郊大学的新技术是为了提高效率，节省人力？其实不然，真相却是工厂拿到了东郊大学的器械跟技术为了节省成本却开始大力压榨劳工！”
“我有一个朋友，对工厂颇感兴趣，有心建厂，所以才了解到了此种内情。我知道此事之后曾联系过半山日报的记者让其前往调查真相，但是调查的结果让人匪夷所思。他们说工厂中的劳工都幸福无比，每日只要干四五个时辰就可下工，一个月有八九天假日，节假日还有礼品奖金相赠。”
“我哪里能相信这种鬼话，便又联系朋友前往工厂探查，结果这工厂之内还是在将百姓作为奴隶使用，拼命压榨，非要榨干最后一丝气血不可！他还看到有人累到在机器旁呕血，却依旧被逼着上工。我那朋友心思颇为灵活，后来又假装记者前往，结果呢？工厂的黑暗一面完全被隐藏了起来！”
举子们听得入神，脸上都流露出了愤恨的神色。
凌虐百姓，欺骗世人，这些工厂竟然如此可恶，而且东郊大学也是背后的从犯！
方正一沉痛道：“说到这，大家也应该明白了！工厂压榨百姓属实，而记者也是那方贼手下，利用美好的假象蒙骗世人，说不定朝廷也被蒙在鼓里。东郊大学正是为凶手提供屠刀的恶贼！若是能让我们实实在在将证据掌握在手里，那就能一举扫清国内的歪风邪气！”
“我辈读书人必能光照大景，还百姓以清明！”
周茂学呼吸急促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唐伯虎搞出这么一个大料！
京城那么多工厂，得有多少劳工在其中等着被解救啊。
他说的对，只要这件事能公布天下，那影响力就挣大发了！
“既然如此，那会长准备怎么办，如何搜罗证据？”有人问道。
方正一道：“工厂已经与报社，东郊大学还有那方正一等一系列的势力串通一气，我想正面调查恐怕不会有任何收获，所以我便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只不过却需要苦一苦大家....”
“会长你说吧！为了大景，为了天下百姓，吃点苦算什么？”
方正一深吸一口气：“好！那我就说了。”
“京中工厂为数不少，他们也需要人手做工，所以我买通了牙行的人给我提供了许多工作岗位。”
“我们有这么多人，统统分散潜入各工厂之内！如此，哪怕工厂伪装的再谨慎，也难逃我等的法眼。”
“我们大可以在工厂里做工，寻找并记录证据，时间一到再回到此处，那时就是我们向朝廷发声的时刻，如何？”
方正一眼前的一大片举子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用不可思议的眼神互相看着身边人。
啥玩意？让我去黑心工厂打工？
.......
第1063章 愧对会长，我要进厂！
那不是玩命么！
天天干活的老百姓都被整到呕血，我这小身板，不得死那啊！
举子们心中开始产生不满。
周茂学蹙眉，愠怒道：“唐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让我等进厂打工？”
方正一正欲开口，忽然拐角处一个管家打扮的下人急急跑了过来。
拉住方正一的袖子就是一番耳语。
方正一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面向众人道：“请诸位在此稍等，一会儿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转身回房管家也紧随而入。
大门关闭，众人就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
“我觉着会长说的这是个招儿，咱们潜入那黑工厂不就一目了然了？如果遭到虐待及时脱身就可以了。”
“脱身，你说脱身就脱身，他们把人当奴隶啊！”
“咱们绝对不能进厂打工，就算唐伯虎是会长也不能他说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呀，这不开玩笑么？”
“就是，这种粗活花钱委托别人去做不就行了？何必我们亲自上呢？”
“哎，亏我最近还觉得东郊大学来的老师人模狗样，没想到都是人面兽心。”
外面激烈的交流着。
屋内方正一跟‘管家’各自坐在椅子上，‘管家’大声悲切道：“老爷，老爷，您不能这么下去了，家里没钱了。”
“给这么多人同时私下走后门找工作，牙行那边反口从原来的一千三百两涨到两千两！”
“现在家里真是一分银子都没有了，这七百两的缺儿您上哪补去呀？”
方正一道：“怎么可能？我记得家中还有几千两银子，怎么可能被七百两难住了？”
外面读书人听到里面的谈话，最前面的人一展双臂，然后朝着身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脑袋侧向门口，努力想要听的清楚一些。
声音顺着门缝清晰传出：“老爷，您忘了！家里来了这么多读书人，吃穿用度笔墨纸砚你全都要求给他们买最好的，每人还买了一套衣裳，为了照顾他们还多请了许多下人，这些钱加起来就是巨款啊，还有重金请的东大的老师，咱们家真是分文没有了。”
紧接着一声叹息传来：“那就...那就把家中多余的下人辞退了吧。我爹不是还有一幅珍藏的字画么？把画当了....罢了，想来以后还有更多用钱的地方，下个月把宅子挂出去卖了吧。”
“不行！不行啊！老爷，这都是咱们家祖产，祖上有灵会怪罪的！绝对不能卖，宅子卖了以后您不能流落街头吧。”这声音听起来悲恸无比，“老爷，我刚才在外面都听见了，他们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他们在咱们家白吃白喝还这样对您，您没必要这样掏心窝子对他们啊！”
门外的举子瞬间脸色惨白，感觉面皮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他们这时才恍然惊醒，这段时间我们花的可都是会长的钱，这么大几百号人吃喝顿顿有酒有肉！
还有重金聘请的月入百两的老师，无数的笔墨纸砚，书籍教材，样样价格不菲！
唐会长在背后这是为我们付出了多少啊！
众人心痛之时，一阵暴怒的声音再次传来。
“住口！你给我唐家当了这么多年下人难道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吗？眼里只有钱！钱！钱！”
“我唐伯虎飘零半生，苦苦寻找志同道合之人。直到今日，淘尽黄沙始见真金，天可怜见，将大景各地的英才送与我面前。我等所图皆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岂能被金钱所束缚？”
“你不用再说了，马上拿着画跟地契给我去当铺！还有，我要是再听到你说我的那帮兄弟一句不是，从今以后我唐家没有你这个人，听懂了吗！”
啪的一声，屋内好似有茶杯摔破。
门外的举子已经泪水涟涟，群体沉默。
人间自有真情，人间自有正义，不必日久也可以见人心。
能相识唐兄这样的天真赤子...纵然进厂打工也认了！
周茂学也大为触动，瞳孔有些涣散。
不得不说，这一瞬间，唐伯虎的人格真的将他折服了。
认识的时间不长，仅为了‘共同的理想’就能为了他人舍弃一切。
他自认交友无数，还从没有一人能像唐伯虎一样如此坦荡、真心待人...
人生能得一这样的知己，远胜无数狐朋狗友！
反观自己，好像都是为图私利，境界比他低了不止一筹啊....
却在此时，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管家从门口窜出，不顾众人掩面飞奔而去，手里握着一张貌似‘地契’的东西，腋下还夹着一卷画轴。
紧接着方正一从门口缓缓走出。
众人从管家身上收回目光看向方正一。
只见他眼眶通红，好似哭过。
原本潇洒仿若谪仙人的风度也损失了大半。
众人见状不禁为之心疼...
方正一深吸口气，抬手微笑道：“咳...不好意思，耽误诸位时间了，那么我来继续给大家讲一下。”
“之所以要大家亲自进厂，而不雇人去探查，主要考虑到方正一势大。他能调动的资源远在我等之上，万一雇佣的人被发现后并买通，反咬我们一口那就麻烦大了。”
“所以，我唯一能倚仗的就是各位！我相信凭借诸君的一身正气，绝对不会向恶势力屈服！”
“当然，我也不强求。进厂打工搜集的证据越多，我们的赢面越大，不知多久才能发现积攒足够，过程肯定会很苦。所以大家可以自愿报名，愿意去的就举手登记下姓名，我找牙行安排。”
“如果不愿意去的，可以留在我家中继续学习东大的理论。如果想回家那就到我这领取一份盘缠，半途而废并不可耻，能陪伴走过这一段路程，唐某已经是心中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