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国 第849章

　　桑干连忙走下院子，站着一块大石上准备清理树上积雪，不料大石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桑干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压在小松树上，只听‘咔嚓！’一声，小松树被折成两段，桑干也跌倒在院中。

　　桑干心中惶恐万分，连忙爬起身跪下磕头请罪。

　　王思礼见心爱的松树被折成两段，他心中大怒，拾起榻上铃铛晃动起来，‘当啷！当啷！’清脆的铃声响彻院子。

　　立刻从外面冲进了十几名亲兵，王思礼一指跪在地上的桑干，做出一个杀的动作。

　　亲兵们都呆住了，桑干为人厚道，大家都喜欢他，何况只是压坏一棵松树而已，多大点事情，更重要主公对桑干很依赖，万一哪天主公又后悔怎么办？

　　但主公的命令不可违抗，亲兵首领反应很快，立刻喝令道：“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他给几名手下眨眨眼，几名手下会意，上前拉拽桑干，但跪在地上的桑干却不知道士兵的默契，他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他连忙爬了两步，抱住王思礼的腿嚎啕大哭，恳求他看在自己服侍十三年的份上，饶自己一命。

　　但王思礼心如铁石，一挥手，士兵们强行将桑干拖下去，这一刻桑干绝望了，自己任劳任怨服侍主人十三年啊！到头来，他的命还不如一棵松树。

　　桑干忽然不哭了，他直勾勾地盯着王思礼，被士兵们强行拖了下去。

　　但亲兵们并没有立刻处死他，而是将他重打一百棍，打得他奄奄一息，扔进了牢房内，如果主公回心转意，再把他救活，如果主公真动了杀心，再处死桑干也不晚。

　　昆仑奴桑干就这样被扔进牢中，等候着最后死亡来临。

　　下午时分，李邺忽然接到妻子独孤新月从华清宫派人送来的消息，让他赶紧来华清宫。

　　李邺吓一跳，肯定出什么事了，否则妻子不会这么着急让自己去华清宫。

　　他立刻让人备马，在三百侍卫的严密的保护下，骑马赶往华清宫。

　　黄昏时分，李邺赶到华清宫的内宫，独孤新月已经在等候他了，见丈夫赶来，她急忙迎上来道：“是婆婆的事情！”

　　李邺一惊，“她出什么事了？”

　　独孤新月把李邺拉到一边，低声道：“婆婆和公公吵架了，婆婆气得大哭，要上吊自杀，被宫女们解救了，送到华清宫来。”

　　李邺更加惊疑，“为什么？”

　　独孤新月让左右宫女远远走开，低声道：“夫君还记得当年有个叫小红的侍女吗？”

　　李邺点点头，他当然记得，小红当年是伺候他的，想跟他去碎叶，就是做他的小妾，他没答应，后来小红又去伺候木大娘，再后来又调去打扫父亲书房，结果她勾引父亲，在书房发生了苟且之事，结果事情闹大，母亲给了她两百贯钱，把她打发走了。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独孤新月点点头，“我也把她忘记了，但是，这个小红又来了，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一口咬定是公公的孩子。”

　　李邺眉头一皱，“这怎么可能？把她赶走就是了。”

　　“问题就在这里，婆婆让女侍卫去赶走她，但女侍卫回来说，公公不让赶走。”

　　“然后呢？”

　　“当然婆婆一怒之下去找公公算账，没想到公公居然说，那孩子很可能是他的。”

　　“什么？”

　　李邺十分震惊，“我爹爹凭什么这样说？”

　　独孤新月叹口气道：“听婆婆说，公公终于交代了，当年他还偷偷给了小红三千贯钱，后来小红又来找过他，他还是私下给了钱。”

　　李邺也有点头大了，唐朝可不像后世可以亲子鉴定，只要有一点点因缘，时间也对得上，加上孩子长得有几分相像，一般男人都会接受为自己的儿子，孩子长大后各种家庭矛盾也就因此而起，毕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李邺也理解父亲的心情，自从大哥李淮死后，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一直怀念，以至于有点郁郁寡欢。

　　现在忽然出现一个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把他心中一丝父子情愫又勾起来了。

　　“母亲现在怎么样？”

　　“她还好，我们劝说后，她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让我不要告诉你。”

　　李邺苦笑一声，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让自己知道呢？

　　他想了想对妻子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告诉母亲，这件事我知道了，让她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如果真是父亲的孩子，我会留下，如果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想要也不行！”

　　独孤新月又想到一事，对李邺道：“母亲还告诉我，小红被赶走后，她专门调查过小红的背景，发现她满嘴谎言，她说自己是长安良家的女儿，是个孤儿，但其实她不是，她有父有母，后来又发现，她的父母居然也是假的，只是为了掩盖她监视公公，她实际上是一个从大户人家逃出来的新罗婢，已经十六岁了，骗刘管家说她才十四岁，刘管家好心收留了她。”

　　李邺也想起来了，“她好像是李辅国用来监视父亲的吧！”

　　“听婆婆说，刚开始不是，后来李辅国用三百贯钱买通她，她才开始监视公公。”

　　小红居然是新罗婢！这一点李邺着实没有想到。

第1433章 新罗之婢

　　李邺又匆匆赶到兴庆宫，却没有看见那个小红，他又问兴庆宫的管事宦官道：“之前带着孩子来闹事的那个女人呢？”

　　管事宦官躬身道：“回禀陛下，太上皇在外面找个宅子把她暂时安顿下来了，就等陛下回来处理。”

　　李邺点了点头，直接来到父亲的书房，只见李楠和李枋在房间里练字，李邺心中忽然叹息一声，这两个孩子不一样没有确凿证据吗？也一样认了他们。

　　他有点理解父亲的心情了。

　　书房内的李岱看见儿子来了，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不要惊扰两个孩子练字，他又指指隔壁。

　　父子二人来到隔壁房间里，李岱当然知道李邺为何而来，他叹口气道：“我不是无理取闹，因为有些事情你母亲不知道，我没告诉她实话。”

　　“父亲坐下说！”

　　李岱坐下，他有点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咬牙道：“那段时间你母亲和我闹矛盾，我寂寞得很，那个小红就趁机勾引我，我没有能抵抗住，便和她先后在书房发生十几次关系，要不然我也绝不会给她三千贯钱。”

　　“那父亲为什么不直接纳她为妾呢？”李邺问道。

　　“本来是很想纳她为妾的，哪怕你母亲反对我也会坚持，后来发现她居然是监视我的人，我心中一下子就憎恨了。”

　　“后来呢？父亲又和她联系过了？”

　　李岱点点头，“她离开后，又过了几年，她先后又来找我两次，都是要钱，一次给了她五百贯，一次给了她三百贯。”

　　“那父亲知道她生孩子的事情吗？”

　　李岱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如果我知道，我肯定早就把孩子接回来了。”

　　“但那孩子，父亲认为是真吗？”李邺追问道。

　　李岱低下头半晌，最后道：“说老实话，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孩子，我觉得如果是我的孩子，她早就抱着来找我了，不会拖到现在，但那孩子眉眼间确实有点像我，我又想认。”

　　“父亲见过那孩子了？”

　　李岱苦笑一声，“我躲在门口偷偷看了一眼。”

　　李邺沉思片刻道：“这件事我让刘武通亲自调查，母亲就暂时让她在华清宫住一段时间，父亲这边也不要再和那个女人联系，等我把事情查清楚再说。”

　　李岱也知道儿子的声誉极为重要，不能轻易受到玷污，他点点头，“我等你的消息！”

　　李邺回宫，随即派人把刘武通找来，李成华已经被任命为安西道观察使，代表自己巡视安西、北庭和河中三地，刘武通则正式升为内卫都统制。

　　刘武通配合李邺对内卫进行大刀阔斧改革，虽然细腻不如李成华，但雷厉风行，执行命令不折不扣，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改革，这一点让李邺很满意。

　　“微臣参见陛下！”

　　李邺沉吟一下道：“这么晚把你找你，实际上是有一件私人之事想烦请你调查，准确说是太上皇的事情！”

　　“啊！”

　　刘武通吃一惊，连忙道：“陛下尽管吩咐！”

　　“你还记得一个叫小红的侍女吗？”

　　“当然记得，她一直纠缠太上皇，后来太上皇两次送钱给她，都是卑职去操办的。”

　　“现在她又带了一个孩子过来，一口咬定是太上皇的孩子，引发了太上皇和太后之间的矛盾，朕要你亲自去调查，这孩子究竟是不是太上皇的孩子？”

　　刘武通叹息一声，“卑职就知道迟早会出现这种事情！”

　　“为什么？”

　　“卑职早就发现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卑职劝过太上皇，不要让她尝到甜头，她会没完没了，但太上皇还是心软。”

　　“太上皇和她有过亲密关系，对她念点旧情很正常，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孩子是不是太上皇的，你亲自调查，不要交给手下。”

　　“卑职今晚就开始调查。”

　　李邺点点头，“有进展立刻告诉朕，不管什么进展！”

　　“卑职遵令！”

　　刘武通行一礼匆匆走了。

　　王思礼半夜醒了，觉得口渴难忍，他含糊不清喊了一声，“呜呜！”

　　很快，一杯水端到他面前，把他扶起身，王思礼很自然接过水杯，喝了口水。

　　忽然，他又噗地喷了出来，这哪里是水，分明是腥臭无比的血。

　　他回头望去，一下子认出身边之人，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被打死的桑干怎么出现在他眼前？

　　“老爷，按照我家乡的规矩，送主人上路必须给他喝碗羊血。”

　　王思礼大惊失色，伸手去抓桌上的摇铃，他忽然喉咙一阵剧痛，浑身的力量都仿佛被抽干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量鲜血从喉咙的喷出来，浑身渐渐失去知觉，王思礼悲鸣一声，自己鏖战沙场半生，最后居然死在一个昆仑奴的手上。

　　次日一早，万年县衙接到报案，右卫大将军王思礼昨晚被家奴杀害，家奴已逃亡，不知去向。

　　万年县衙大惊失色，一方面向内卫求助，另一方面派出大群捕快赶往王思礼府宅，封锁现场。

　　很快，内卫也派出一支调查队赶到现场，紧接着枢密使郭子仪也匆匆赶来了。

　　“查到没有？”郭子仪问道。

　　内卫将领抱拳道：“启禀老将军，已经确定是昆仑奴桑干杀人！”

　　“理由呢？”

　　“这个昆仑奴一直负责照顾王大将军，前天不慎触怒大将军，被打了一百棍，关进牢中，昨晚半夜他从牢中越狱，报复杀害了大将军！”

　　“他是怎么越狱？”郭子仪继续追问道。

　　“这个昆仑奴武艺很高，他有装死的本事，心跳呼吸皆无，看牢人以为他死了，便把他从牢中拖出来，用席子卷裹了尸体，准备天亮埋了。

　　不料他是装的，他回屋拿了匕首，杀死了大将军，他自己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还从大将军房中拿走了一大包银钱，足有五百枚。”

　　郭子仪又去看了看杀人现场和王思礼尸体，便匆匆赶回大明宫向天子汇报。

　　此时，刘武通正在向天子李邺汇报他调查的初步情况。

　　“卑职这两天走访了小红从前在府中的好友和其他侍女，得知一个重要线索，小红在勾引老爷的时候，就已经在府中有一个相好了，此人原是卑职的手下，叫郑小泽，汉中南郑人，小红被赶出府没几天，他借口祖父去世，也辞职走了，卑职怀疑他们一直在一起，卑职决定从这个郑小泽着手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