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李辅国点点头,他试探问道:“不知齐王是否支持雍王继承大统?”
独孤明摇摇头,“齐王支持定王登基,这样更符合正统!”
定王就是张皇后生的儿子李侗,今年只有五岁,也是宦官集团要拥立的太子,但被文官集团坚决反对,连天子李亨也不愿意立皇后生的这个儿子为太子,一是年纪太小,这样会导致太后临朝,其次定王李侗比较愚笨,五岁了,连话都不会说几句,天子李亨一点都不喜欢他。
李辅国生性多疑,又继续试探道:“定王虽然正统,但朝臣们认为他太年幼了。”
独孤明看透他的疑虑,索性坦率道:“齐王殿下的利益来自于交易,齐王殿下认为,张皇后临朝应该更容易打交道一些。”
李辅国顿时大喜,连忙道:“我们也认为皇后之子更适合继承大统。”
独孤明淡淡道:“所以齐王殿下认为皇后掌权的过度期能最好长一点,现在就临朝,太仓促了!”
这句话说得很直白了,天子病重,由皇后代理国事,最好代理国事的时间再长一点,有助于皇后掌控局势,为临朝做好充足的准备。
说完,独孤明把药葫芦往李辅国面前推了推,“这个药很重要,能吊住天子的性命,至少能维持半年。”
这种关键的话最好能说得直白,说得透彻,面子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李辅国完全听懂了,他点点头,“咱家明白了,咱家和皇后商量一下,尽快让天子用药。”
独孤明起身告辞离去,李辅国想了想,当即令道:“给咱家备车回宫!”
李辅国进宫找到了鱼朝恩和程元振,把今天独孤明来访之事说了一遍。
鱼朝恩眉头一皱道:“李邺怎么会支持定王,他父亲可是坚决反对定王。”
程元振阴阴笑道:“鱼司马就不懂了,李邺和他父亲李岱烧的从来就不是一炷香,李岱支持天子,是文官领袖之一,李邺却是枭雄,阴险狡诈,他更像他的祖父李林甫,不像他父亲。”
李辅国点点头,“程总管说得对,我也相信独孤明说的都是李邺的内心真实想法,太后临朝有利于他和朝廷的利益交换,所以他支持定王,不支持李系,在这一点和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这药拿去给太医看看,如果可以,就给天子服用,吊住天子的性命,有利于我们利用这段时间部署。”
三人达成一致,一葫芦药交给了程元振,程元振负责天子的治疗和起居。
裴遵庆听完李岱的陈述,一颗心彻底绝望了,他原指望天子能够突然理智,否决自己五年前立下的这份诏书,但结果让他失望,天子竟然承认了这份诏书。
崔焕眉头一皱道:“会不会时天子理解错了,以为我们只是想证实这份诏书是真是假?”
李岱摇摇头,“雍王也去问过了,张皇后告诉他,天子已经明确表态,同意李辅国接任杜相国的相位空缺。”
“这个雍王靠不住!”
原来雍王根本就没有见到天子,裴遵庆着实恼火道:“若是前太子,他一定会千方百计说服天子取消任命,就像五年前冻结了这份诏书一样,雍王却只听了皇后的一面之词就退却了,太没用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有权力去探望父亲?他不知道李辅国出任相国的危害?”
崔焕冷笑一声,“如果他能像裴公期待的那样,我们就不会反对他成为太子了。”
一针见血,裴遵庆颓然坐下,抱着头痛苦道:“难道上天真要让我们整天和一个阉贼讨论国事吗?”
裴遵庆挺直腰板,咬牙道:“要不下午我再去一趟内宫,求见天子!”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亲自劝天子收回任命,要让天子明白,历朝历代都没有让宦官当相国的做法,这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这个任命是不折不扣的历史丑闻,会影响到天子的后世名声。
他们可以有一万个理由劝说天子,但问题是他们见不到天子,他们要见天子,必须要通过张皇后那一关,但张皇后就是以天子病重为理由,不让任何人见天子。
崔焕摇摇头,“张皇后很精明,这个关键时刻,她更不会让我们见天子。”
李岱沉默片刻道:“我们虽然见不到天子,但我们可以写一封联名信,我去找找独孤明,或许他有办法替我们把信交到天子手上。”
裴遵庆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既然正路走不通,那么只能走偏道了。
第1066章 权宦入相
中午时分,独孤明还是在积善酒楼请李岱喝酒,以补上一次未尽之谊。
两人喝了两杯酒,李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他取出一封联名信放在桌上,”这是我和裴相国、崔相国三人的联名信,拜托兄长能不能想个办法,把这封信交到天子手上?”
独孤明呵呵笑道:“没问题,举手之劳而已,我让裴旻送这封信。”
收起信,独孤明又语重心长道:“不过我要提醒贤弟,不要抱任何希望,只是给裴遵庆一个交代罢了。”
李岱心中一沉,急问道:“没有一点希望吗?”
独孤明稍微倾身上前,压低声音道:“那份五年前的诏书就是天子一个月前取出来交给李辅国的,让李辅国入相本来就是天子的意思,否则给李辅国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干掉杜鸿渐,杜鸿渐可是相国啊!你以为天子不知道杜鸿渐是怎么死的吗?”
李岱顿时又惊又怒,半晌道:“他怎么能这样?关键时候,他不相信大臣,竟然相信宦官?”
独孤明缓缓摇头,“没有天子的扶持,哪里会有什么宦官集团?天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怎么可能还会相信外人?他一直在用宦官来制衡朝官,这次也是一样,但李辅国在政事堂只有元载一个亲信,占少数,最后影响不到大局,但又能牵制住政事堂,天子早就盘算好,才把李辅国推出来。”
李岱长叹一口气,“和阉党共事,总之是很让人糟心的一件事。”
独孤明给他斟满一杯酒,低声笑道:“有弊必有利,没有阉党和张皇后的肆意妄为,没有让满朝文武感到绝望,阿邺哪里才有机会上位?”
李岱默默无语,他心中十分混乱,一方面是他的理念和忠义,另一方面是他儿子的大业。
良久,他长长叹口气,心中着实无奈。
“行了,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干了这杯。”
两人喝了一杯酒,这时,李岱忽然又想起一事,低声问道:“阿邺小妾之事,兄长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独孤明心里也知道,这件事若不说清楚,会让李邺怀疑自己在监视他。
他踌躇一下道:“是太微告诉我的。”
“但阿邺母亲说,太微并不知道这件事。”
独孤明淡淡道:“太微是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她,但别忘了,她母亲可是公主,她小时候,母亲经常带出入皇宫。”
“所以太微认出来了?”
“她刚开始只是觉得很像,但她不敢相信,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她见了虢国夫人,听二夫人称虢国夫人为姐,她才终于意识到二夫人是谁,她回来后悄悄告诉了我。”
消息还是来自太微,李岱想想也对,除了太微,独孤明也不可能从别人哪里得到消息。
“除了兄长,太微还告诉了别人吗?”
独孤明摇摇头,“太微年纪虽然不大,但从小就是一个懂得分寸的孩子,她很清楚这件事绝不能乱说,就连自己的母亲都隐瞒了,要不是她想了解这件事传开后的后果是什么,她也绝不会告诉我。”
独孤明就是暗示李岱,他女儿是懂分寸的人,这件事连自己父母都不说,更不会告诉别人。
李岱点点头,“这件事就此结束,以后就不再提了。”
话题一转,李岱又继续道:“我也知道天子改变决定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要请兄长帮忙把信送过去。”
“放心吧!举手之劳!”
两人起身,准备走了,这时,李岱又想起一事,低声问道:“朝野有传闻,说天子熬不过年底,真的?”
独孤明淡淡一笑,“传闻多有夸张,不过,看能不能熬过明年夏天吧!”
“砰!”一声,门忽然被撞开了,吓了两人一跳,待看清楚来人,独孤明眉头一皱,“平阳,你来做什么?”
来人是独孤明的侄子独孤平阳,独孤平阳一脸焦急,带着哭腔道:“三叔,你快回去看看吧!祖母……祖母可能……可能不行了。”
“啊!”
独孤明俨如五雷轰顶,心急火燎对李岱抱拳道:“贤弟,家中有事,我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
独孤明一阵风似的走了,李邺岱眉头微微皱起,独孤老太太不行了,这可是独孤家的大事啊!
……
果然不出独孤明所料,三名相国的陈情书到了天子手中后,便如泥牛入海,毫无声息了。
李辅国也如愿以偿成为了大唐副相,主管兵部,五名相国各有势力范围,裴遵庆是右相中书令,大小政务一手抓,不管具体政务,但他也有自己的地盘,但最重要吏部是他的势力范围。
李岱是左相门下侍中,他在礼部经营多年,礼部的官员几乎都是他提拔,所以他的势力范围是礼部。
崔焕是户部尚书兼任户部侍郎,他主管户部,元载是刑部出身,现任刑部侍郎也是他的人,他控制着刑部。
然后李辅国控制兵部,最后还有一个工部,原是杜鸿渐的地盘,现在杜鸿渐死了,就看工部侍郎王韶怎么选择。
裴遵庆虽然没办法阻止李辅国上任相国,但他也最后保全自己的颜面,下令把李辅国的朝房安排去另外一个大院内,和自己的朝房隔了一个院子,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这一点裴遵庆多虑了,李辅国根本看不上政事堂的朝房,他才不会来朝房这里看别人脸色,甚至连政事堂议事他都不会参加,他现在同时兼任内侍监令,他的朝房在内侍监,要表决什么的,把表决决议送去内侍监。
李辅国只是想要相国这个名头,还有重大军国政务上发言权和表决权,至于那些琐碎的政务,他才没有兴趣,所以本来轮到他的执政事笔的‘美差’也推掉了,这玩意儿权力和义务对等,有点权力,但事情也同样堆积如山,李辅国可看不上那点鸡毛蒜皮的权力。
更重要是,李辅国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要他算计人,他很拿手,但要他处理政务,那就让他抓瞎了,执政事笔随即交给了李岱,李岱原本是下一轮,现在提前让他接手了。
裴遵庆见李辅国知趣不来,也稍稍松了口气,不来最好,否则和这个阉相每天抬头不见低头,他的寿命都要少几年。
李辅国的入相风波总算过去了,但另一件大事却起来了。
独孤老太太病逝,享年八十岁。
独孤老太太病逝之所以是大事,因为齐王李邺要陪同王妃来洛阳奔丧。
第1067章 连夜奔丧
记室参军杜佑匆匆走进大门,穿过秘书院大堂,一直来到齐王殿下的官房。
官房内,李邺正在负手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交代,坐在旁边的另一名记室参军韦应物在忙碌地记录着。
“转发工部司,金城黄河要抓紧重建,这个冬天务必要完成。”
重建金城浮桥是李邺唐直道的重中之重,以前浮桥走不了大车,他秋天去安西视察返回时,二十辆马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过了黄河。
李邺又道:“还有明年三月的科举,要抓紧时间筹备,要礼部司准备好人数超限的备用计划。”
正说着,李邺一回头看见了杜佑,便问道:“杜参军,黄河情况如何!”
“回禀殿下,卑职打听到了,陕州一带的黄河已经全部结冰,骑马可以通过黄河!”
虽然知道是这样结果,李邺还是要打听清楚。
独孤老太太病逝,妻子一定要去洛阳奔丧,李邺自然也要陪同,他不仅是陪妻子奔丧,在天子病重这个关键时刻,他也要有所作为。
这次去洛阳,他要走崤函古道,他担心被朝廷军队堵在崤函古道内,所以他要关心黄河是否结冰,如果黄河结冰,对方就堵不住他了,他可以从黄河冰面直接绕过去。
确定了黄河的情况,他又对杜佑道:“把国相和长史请来。”
不多时,李泌和刘晏先后来到李邺官房,李邺请二人坐下,沉吟一下道:“这次去洛阳奔丧是一方面,更重要是我要利用好这段时间在朝廷活动,我想听听二位的意见!”
李邺是昨天傍晚才接到独孤明的鹰信,独孤新月当时就哭得差点晕厥过去,李邺当即决定陪妻子去奔丧,今天下午就要出发,他没有时间考虑自己去洛阳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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